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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子健也不知是料到還是未曾料到,臉上的神情不變,半晌只問,“不后悔?” “身前哪管身后事,功過自有后人評。”謝玉舒話語平靜,有幾分無奈和堅定。 葉煊第一反應以為馮子健問的是自己的一個賭換這樣一個要求,現在聽謝玉舒一說,立刻就想到先前馮子健拉著謝玉舒說的那些“遺臭萬年”的話。 他臉色頓時一變,瞇起眼睛。 馮子健看他一眼,語氣有些嫌棄,“便為了所謂情愛葬送一生功績,可要想清楚到底值不值得。” 謝玉舒道,“值不值得,在于我是否想要,想要的得到了,便是值得。” 馮子健張口還要說話,被葉煊打斷,他側身插進兩人中間,“舅舅,朕能護他一生。” ——“公主,我能護你一生!” 馮子健腦子里閃過少年自己說過的話,那時他意氣風發,想著對抗整個天下,可是他愛的人說——“不行的,我是渤海王族的公主,我有我的使命。” 馮子健一直想要問她,后悔嗎? 馮子健一開始就知道,她不后悔。 謝玉舒看著他突然平靜下來的眼睛,說,“有時候有一些決定,我們明知是錯的,卻還是選擇了走下去,且無論往后余生多少狼狽傷痛,絕不后悔。” “若有來生,依舊如此。” 馮子健沉默了很久,他無聲的站在那里,好一會兒才轉身往外走去。 葉煊看著他一步步,走進熹微的晨光里。 第72章 翌日早朝, 以大將軍王為首數名武將稱病不朝,車騎將軍陳三平彈劾大將軍王藐視王法諱亂后宮,稱越太妃與其有染, 昭王葉熠乃馮子健之子, 且密謀造反。 帝震怒,遣禁衛軍統領李泰安率兵包圍大將軍王府,將馮子健及其手下黃莽等人捉拿下獄, 令丞相謝玉舒主審,大理寺、刑部輔審,朝中一時局勢焦灼,人人自危, 然七日,無人招供。 …… 在陳三平誣告馮子健的三天后,葉煊已經掌握了陳三平通敵的確切證據, 同時也查出三公主在其后的推波助瀾, 三公主葉盈背后是賢太妃和宸王, 葉煊特意讓泰安秘密去搜宸王府,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整個宸王府已人去樓空。 整個大梁能在葉煊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的, 除了馮子健不作他想。 而當時的馮子健,明面上還在刑部大牢里, 實際已經率領一隊輕騎兵奔赴北戎, 打算來一個出其不意,那些精兵還是葉煊親自點的, 都是前線作戰的好手。 葉煊唯一能探知真相的, 便只有壽康宮這一條線, 李歲安倒是沒有走, 估計是知道自己被監視,以往都窩在寢殿里當個透明人,近段時間反而是打扮的莊重,然后定時定點在出現在安寧園里,走一圈就又回去。 葉煊踏進壽康宮的時候,李歲安一身華美宮裝垂眸斂目,無悲無喜的端坐在正廳里焚香烹茶。 “太妃這是有貴客?”葉煊嘴上說著,一撩衣袍不由分說的坐到了李歲安對面。 李歲安頭也沒抬,行云流水的烹茶,那利落的大開大合的手法動作,總是帶著一些熟悉的影子。 李歲安很快煮好一壺,將將倒出兩杯,將其中之一輕推至葉煊面前,輕聲道,“陛下便是我的貴客。” 葉煊端起茶,探究的看了她一眼。 世人都說越貴妃同良妃模樣相似,于是就連異母所生的七皇子和九皇子,看著都像是同胞兄弟。 雖然都是在宮里,葉煊見越貴妃的次數并不多,數起來都沒有見麗姬的次數多。 第一次見越貴妃,是她進宮的時候,垂著眸一身的悲憫氣質,吃穿住行都像是從京中貴女典范摳出來的,看著像個無欲無求的女菩薩,那種氣質的混合下,確實有那么五六分像良妃。于是總有人就當她是面有心生的人,最后反被她的手段弄得凄慘。 葉煊后來在宮宴上遠遠見過幾次,每見著一次就覺得越貴妃和良妃的相似度變小一次。 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七八年前慶州瘟疫,他和謝玉舒匆匆離開乾元宮時的驚鴻一瞥,當時還是冬日,先皇吐血病重,宮中白幡雖未豎,上上下下卻很有眼色的換了素淡的衣服。 越貴妃面上穿著素凈,實則衣袖下的纖長玉指是新染的鮮紅蔻丹,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往乾元宮走,仿佛不是去侍疾的,而是散步,從頭到尾的神色都平靜無波。 葉煊那時就覺得,越貴妃是半點都不愛先皇的,甚至還可能是恨他,恨不得他早點駕鶴仙去。 如今再見一面,葉煊突然發現,滿臉素凈的李歲安其實跟他母親一點都不像,她姿容并非小家碧玉,反而是堪比八皇子母妃麗姬的濃艷絕色。 大概是因為不常有表情,她年過四十臉上卻幾乎沒有皺紋,除卻膚色帶著常年不見陽光的慘白外,看著如同二十五六風華正好的女子。 葉煊再細細想來,發現記憶中的臉總是相似,卻又有著細微的不同。 “難怪。”相比較于血液御蟲來說,會易容術似乎也不是那么稀奇。 葉煊沒再探究,她輕啜一口茶水,也終于知道李歲安動作間撲面而來的熟悉是因為什么了。 “青梅煮酒,不錯。”他將杯盞輕放。 李歲安神情不變,語氣卻和緩了許多,“可惜,沒有雪水,青梅太澀,煮出來的酒酸味蓋過了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