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馮子健“呵”了一聲。 兩人僵持對視,姜太醫(yī)出聲,“夜色已晚,陛下和馮將軍若無他事,老臣便告退了?!?/br> 他說完就利索的退了出去,葉煊偏頭看向另一側(cè)的馮子健,馮子健八風(fēng)不動的把玩著手里的白玉棋子。 “你方才,是從相府來吧?!彼Z氣肯定。 葉煊也不隱瞞,“是。” “那孩子是個聰明人,心思比你純凈,假以時日定成一代名相,可惜了。” 馮子健意味不明的笑,也起身,“罷了,你將我棋友嚇走了,我一個人待著也無甚意思,走了?!?/br> “舅舅慢走,侄兒不送?!比~煊說完,想起什么,突然喊住,“對了,還有一事要拜托舅舅。” “哦?”馮子健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就聽葉煊道,“那個普陀寺挺靈的,就定為國寺吧?!?/br> 馮子?。???? 第51章 隨著冬月結(jié)束, 臘月來臨,京都第一場大雪紛揚而至之時,先帝的遺體封入皇陵, 宮中滿目素凈的白幡布盡皆撤下,卻也沒有大肆掛起喜慶的紅綢, 就連乾元宮也只象征性的掛了兩個紅燈籠。 宮宴也不像往年那樣大辦, 沒有朝臣參與, 便只在承天殿里擺了一張沉香木做舊的大長桌, 司膳房早早備好的精致菜肴流水一般的從這頭擺到那頭,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蛔雷印?/br> 然而, 葉煊坐在主位放眼望去——左邊空空蕩蕩,只見一身紫色宮裝的淑妃正托著腮百無聊賴的翻看自己新染的艷色蔻丹, 以及最末尾的麗美人和唯一沒有封王的八皇子葉燭。 他再轉(zhuǎn)眸看向右側(cè)——三公主坐在淑妃側(cè)對面,隔了兩個位置便是一臉憔悴的六公主, 兩人各自沉默的看著面前的菜肴。 而對面, 不請自來的馮子健大刀金馬的坐著, 面前的酒已經(jīng)喝完了兩壺,正招呼著路過的小太監(jiān)添酒,見他望過來還舉了舉酒杯,然后仰頭一飲而盡。 長桌上就零星坐了幾個主子, 空出的位置讓司膳房傳膳的奴才全坐了也坐不滿。 年節(jié)撞上國喪,葉煊雖然早有預(yù)料不會有多熱鬧,但萬萬沒想到會冷清到這個程度。 菜已經(jīng)上齊了, 布菜的奴婢在各自主子邊上候著,趙安躬身上前提醒, 快要到開宴時間了, 外面卻久久沒有通傳的聲音。 葉煊看著外面紛紛揚揚下著的細雪, 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陛下在看什么?”馮子健歪靠在椅子上,搖了搖手中半空的酒瓶,瞇起的眼睛里好似有醉意,又好似一片清明。 葉煊回神,視線在場中環(huán)視了一圈,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說道,“我在想,外頭這雪一直下,約莫是寒風(fēng)凍人,守門的小太監(jiān)犯了瞌睡,不然怎么半天都沒有通傳?!?/br> 葉煊這話看著是輕輕松松在開玩笑,滿室的宮婢太監(jiān)卻都惶恐的跪了下去。 沉默的氣氛瞬間緊繃,三公主率先起身,周到的行了個挑不出毛病的禮,緩緩開口,“陛下恕罪,大抵是夜風(fēng)寒涼,母親染了風(fēng)寒,怕將病氣過給陛下,便沒有過來。也不怕陛下笑話,我生性如男兒一般頑劣,不如炔弟細心,因此母親留了炔弟在身邊侍疾。” “哦,原來昨夜起了風(fēng)?”馮子健把玩著白玉酒杯,不輕不重的笑了一聲。 三公主對他拱了拱手,根本不慌,直接就頂了上去,“馮將軍誤會了,我母親染上風(fēng)寒已經(jīng)有幾日了?!?/br> “幾日?”馮子健覷她。 “有幾日了?!比髡f了跟沒說一樣,偏偏理由給的很足,道,“我母親怕我們擔(dān)心,一直瞞著的,再加上近日我們忙著父皇的喪事,便也忽視了,直到昨日我和炔弟入宮請安時聽見了母親咳嗽,方才得知此事?!?/br> 賢妃畢竟是先帝不惜分別用良妃越貴妃擋災(zāi)的一生摯愛,三公主和宸王葉炔在京中都有府邸,且地處繁華,門庭氣派。 馮子健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只點了頭“哦”了一聲,又繼續(xù)喝酒。 不關(guān)賢妃這病是真是假,葉煊也合該開口問候一聲,“可見過太醫(yī)了?” “看了,昨夜太醫(yī)院值班的是姜太醫(yī),開了幾劑藥,說吃過了發(fā)發(fā)汗再睡一覺,應(yīng)該就沒事了?!比鲗Υ鹑缌鳌?/br> 葉煊也便點頭放過了,轉(zhuǎn)而看向淑妃。 淑妃是場中穿的最莊重奢華的一位,雖然紫色的宮裝不算出格,可滿頭的簪花步搖,抹紅的眼影唇角,就連新染的蔻丹都是濃烈的艷色。 先皇亡故不足一百天,身為妃子卻做如此扮相,若是有朝廷官員在此,便是還沒有正式開朝,葉煊也要收到基本參淑妃失儀的折子了。 葉煊上一次見淑妃還是在七年前的狩獵上,印象最深刻的,卻是太后壽誕那日,他和謝玉舒一同去請安,淑妃直接找謝玉舒要血玉珠的事情。 當(dāng)時謝玉舒十五歲大,是個外臣,按照律法規(guī)定縱然只是一個半大孩子,卻依舊有些過于出格。 然而在場眾人似乎都習(xí)慣了她那樣的脾性,就連后來太后也只說她生性耿直爽朗,不必過于計較。 葉煊以前也只覺得,大概是徐國公就剩這么一個孩子了,便寵的嬌慣了些。 后來在良妃身上深刻明白到,能在后宮沉浮的女人,看著是皮毛漂亮的乖巧狐貍,實則爪子鋒利的狠,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見了血。 葉煊如今看著她頭上那些晃花人眼的首飾,一時之間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爽朗耿直到不顧忌一切,還是跟已故的先皇有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