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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洛已經繳了泰安的刀,斬斷了泰安的九節鞭,反剪他一只手將他壓的單膝跪在地上,泰安抽出靴子的匕首,單手在臉上一劃,沾上了鮮血,扭身拼著胳膊要斷的狠厲朝封洛扎去。 封洛眉頭一皺,反常的沒有逼近,而是松手退后拉開了距離。 “泰安。”葉煊喊了一聲。 泰安立刻止住上竄的身形,握著匕首的手輕輕顫抖,周圍隱隱有悉悉窣窣的爬動聲音,是被血腥中參雜的誘人味道吸引來的蟲子。 泰安難得一見的斂了下眉頭,眼里有著明晃晃的厭惡。 一布巾摁在他臉上,卷軸正正落他頭頂,葉煊從他身側走過,“把血擦干凈。” 泰安看著自己臉上的圣旨,第一次感覺到什么是如芒在背,他本來就沒什么表情的臉一時間更癱了。 …… 帝王喪葬全程由封洛——如今該說是馮子健了。 大將軍王馮子健,新上任的國舅爺,身負累累戰功,握有三十萬大軍,便是朝中最不識相的言官都閉了嘴,有關三十一年前的江南私鹽案再度被翻了出來,由丞相謝玉舒和大理寺共同查案,證據一一公布,被張貼在城門上,編成故事、戲文在坊間表演傳唱,宣告天下人。 “這江南巡撫馮必揚被誣告,幾百口人盡皆喪命,若非長子馮子健離家多年,一直在外走南闖北,后來隱姓埋名參軍,若不是靠著這軍功一步步坐上大將軍王的位置,怕也是得不到平反這一日啊。” “曾經盛寵一時的良妃娘娘便是馮子健最小的meimei馮婉,私鹽案之時方才三、四歲,尚且是個不知事的小孩,馮夫人趁著她熟睡,將她送至了外祖洛家,后來判案夷三族,洛家也牽連其中,便將她藏在了米缸里,馮將軍詐死之后回鄉把她寄養在和洛家交好的沈家,以表小姐的身份養大的。哪知十六歲去廟里祈福,便被看上了……” “鹽槽總督黃友仟一家更是凄慘,黃友仟之子黃維仁,小三元案首,十幾歲便高中,本是前途無量,最后啊,卻鬧了個家破人亡!聽說他在刑部大牢關押問審數年不肯認罪,后來便被放了出來,成了閹人在宮里當差,大將軍王宣布平反那日,黃維仁在勤政殿磕了九個響頭,然后自裁而亡……這黃家,是絕戶咯。” “還有那些被牽連的官員,我看公布的名單,足有百來人……” “天子一怒浮尸百萬,可憐啊。” “莫說了莫說了,宮中白綾都未曾撤下呢……” 梁武帝尸骨未寒,卻注定要背上昏君的罵名,流傳千古。 …… 謝玉舒終于將江南私鹽案全查清楚了,他讓人連夜送到大將軍府,抬腳往封月的院落而去。 里頭燭火搖曳,聽見推門聲,小孩本來困倦至極,倏然睜大了眼,看到進來的是謝玉舒,失望了一下,大眼睛里就溢滿了眼淚,“哥哥……” 謝玉舒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頭發。 小孩模樣同良妃長得太像,容不得謝玉舒不多想,上回馮子健喊他去將軍府之時,他猶疑的問了,馮子健坦坦蕩蕩沒有隱瞞,直接道,“你猜的沒錯,他確實是七年前那個應該夭折的孩子。” “七年前,我回過京,通過鄭太醫給了她一顆毒藥。” 謝玉舒雖然已經有所預料,卻還是驚駭不已。 七年前皇后毒殺良妃一案,所有證據都指向了皇后,這是一場滴水不漏的栽贓嫁禍。謝玉舒入了大理寺之后,一直審查舊案懸案,六公主葉靈曾托人請他進宮一次,希望他能重查這案件。 曾經驕傲跋扈目中無人的六公主瘦的都脫了像,一張嘴就落了淚,哽咽道,“三叔叔,你信我,我沒有做過!” 謝玉舒回去后就將案子翻出來對了一遍,卻找不到任何漏洞,而皇帝為了封口,當時在場的奴婢太監盡數處決,就連發現夾竹桃粉末的鄭太醫也已經被滅口。 謝玉舒去過鳳儀宮見過皇后,皇后已經瘋了,哭哭笑笑,清醒的時候對著外面空蕩蕩的院子發呆,一句話也不說。 謝玉舒沒辦法只能自己推演,而唯一值得拿出來仔細品品的,也只有九皇子。 六公主落水和驚懼都有九皇子的影子,然而良妃中毒一事除了他們的位置挨得最近外,處處都同九皇子無關,謝玉舒也想過會不會同九皇子的生母越貴妃有關,然而卻連動機都找不到。 皇后同越貴妃都是李家姐妹,雖然因為不在一起長大而分外生分,越貴妃殺良妃還能找到些理由,可誣陷皇后便有些牽強了。 謝玉舒最后只能作罷。 如今猜到真相,謝玉舒眼中滿是復雜。 馮子健卻擺了擺手,“藥雖然只給了毒藥,我卻給了她兩個選擇,要么等我率兵攻入京都隨我去滄州,要么死在皇帝身邊,她選擇了后者。” “她不認同我的想法,卻還是以死謀了條出路,讓我護那兩個孩子一生平安。” “——呵,天真。” …… 謝玉舒回過神來的時候,封月已經蜷縮著睡著了,他格外怕冷,習慣將頭埋進被子里,謝玉舒幫他掖了掖被角,把他的鼻子露出來,才輕手輕腳的出去。 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間,忽而感覺到不對勁。 他關好門,眼神一冷,屈肘直接往后擊去,被輕輕巧巧的化解,還被人攔腰抱了起來,撞進熟悉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