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堯還未從乾清宮里出來，消息已經(jīng)傳開。大家都想知道，四王爺究竟怎么樣了。有膽子明著問的卻沒幾個(gè)。

    都怕自己被懷疑。

    在別人眼里，急匆匆打聽之人，有可能是真關(guān)心，也有可能是擔(dān)心做的事敗露，想借機(jī)探問。

    有些案子，是永遠(yuǎn)查不到真相的。

    儲君之位懸空時(shí)，四王爺被刺殺。萬一找不到兇手，一旦被懷疑，將是無法清洗的污點(diǎn)。

    東華門外，五阿哥、九阿哥、戴鐸、溫達(dá)、佟科多幾個(gè)人站在樹陰下。神色蔫蔫，無一人說話。

    直到看到年羹堯的身影，才打起了精神。

    九阿哥先一步上前，急問道：“年大人，我四哥呢？他怎么樣了？”

    溫達(dá)也急問：“是留在朱家莊了嗎？”

    戴鐸慢聲問道：“四王爺?shù)膫麆萑绾瘟耍俊?/br>
    五阿哥和佟科多跟在他們后面，沒有開口，只是看著一腦門子汗的年羹堯，等待著他的答案。

    年羹堯：“刀傷無礙了。”他知道大家最關(guān)心的是什么，“尚未恢復(fù)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為什么會(huì)在四川，也不知道是怎么受的傷。”

    九阿哥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問：“我四哥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年羹堯：“記得蘇姑娘。”這句話說得有些干澀。

    戴鐸向前走了兩步，插話道：“會(huì)不會(huì)是四王爺裝失憶，想借此搏取同情，贏回蘇姑娘的心意。”

    戴鐸的話，一時(shí)間無人敢接。

    場面有些尷尬。

    最后，還是年羹堯打破了沉默。

    他如實(shí)說：“我也曾這么想。通過近兩個(gè)月的接觸，我認(rèn)為是真失憶。”

    溫達(dá)后悔跟他們這些人站一起，聽他們的對話。

    個(gè)個(gè)心懷叵測。

    還是明目張膽的。

    大家都知道他是四王爺?shù)娜耍谷划?dāng)著他的面談?wù)撍耐鯛數(shù)氖欠恰＿@是沒把他放眼里，還是認(rèn)為四王爺沒救了？

    溫達(dá)不悅道：“年大人，你還沒回答四王爺現(xiàn)在在哪兒。”

    年羹堯斜了他一眼：“你自己剛不是說出來嘛。”

    就在這時(shí)，八阿哥從遠(yuǎn)處騎馬過來。看到路邊站的眾人，勒住了馬，“年大人，我四哥呢？”又一一跟其他人打招呼。

    年羹堯說出了他不想說的地方：“朱家莊。”

    八阿哥得了這個(gè)答案，大概知道了皇帝傳詔他是何事。于是說：“我先進(jìn)宮，回頭再聊。”

    馬蹄聲漸行漸遠(yuǎn)。

    戴鐸連問：“聽說四王爺是遇刺受傷，年大人查的情況如何了？可有線索？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接著又說：“四王爺于戴某有恩。戴某即便不大喜歡他，也希望能早日抓到兇手。”

    溫達(dá)：“......”這個(gè)趕馬車的，越來越張狂啊。

    年羹堯久不在京城，在場的人，除了佟科多之外，他都不算太了解。

    就想借機(jī)試探一下他們的反應(yīng)。

    于是透露了一些他查到的情況：“兩個(gè)江湖殺手趁著雨天暗襲，一部分侍衛(wèi)去追。在這個(gè)時(shí)候，又有五名洪門的死士趁機(jī)突襲。雖然沒有一個(gè)活口留下，但查起來并不難。主謀肯定在京城，查到誰跟江湖人有聯(lián)系，就找到了線索。”

    洪門是民間反清復(fù)明的組織。前朝皇帝的年號“洪武”，取其“洪”字，名為“洪門”。

    溫達(dá)激動(dòng)地接話，“竟然和賊人勾結(jié)，這是有人想造反嗎？”

    戴鐸掃視了一眼五阿哥和九阿哥，“也許不是內(nèi)外勾結(jié)，是洪門的人不想看到國泰民安，知道四王爺去救災(zāi)，就在背后下黑手。”

    佟科多終于開了口：“人不是都死了嗎？年大人怎么知道刺客是洪門的人？”

    年羹堯：“他們胸口烙的有‘天地’二字。”

    佟科多：“也許是有人冒充的呢？”

    年羹堯這才發(fā)現(xiàn)，佟科多在此候著的目的，并不是探聽消息這么簡單。直接問道：“佟大人想查案？”又說，“這案已經(jīng)不歸我管了，萬歲爺交給了大理寺。”

    佟科多揖了個(gè)手，“你們聊，我先行一步。”

    佟科多離開后，其他人看問不到更多的消息，相繼離開。轉(zhuǎn)眼間，路邊只剩下了九阿哥和戴鐸。

    戴鐸：“八爺此時(shí)入宮，應(yīng)該是萬歲爺?shù)脑t見。讓他去朱家莊看望四爺?shù)模艩斂傻匠情T外等，和八爺一起去。”

    九阿哥仍在想洪門的事呢，聽了戴鐸的話后，問：“讓我看看四哥，是不是真失憶？”

    戴鐸：“我覺得是裝的。”

    九阿哥不解地問：“他為什么裝？”

    ......

    浴桶里氤氳著帶薔薇花香的熱氣。

    蘇櫻拿著雪白的軟巾帕，在胤禛的脖子上搓揉，“你要是裝的，最好一直裝下去。哪天被我知道你現(xiàn)在騙了我，你自己想后果吧。”

    胤禛兩手扒著浴桶沿，頭側(cè)枕在手背上，勾著頭看蘇櫻，委屈地說：“我也不想失憶，不想被你嫌棄。”他的眼睛好像是被水霧浸染了，看上去濕漉漉的水亮。

    蘇櫻拍了拍他的臉，“把頭擺正。”

    胤禛看蘇櫻盯著他，一幅不聽話不饒過的架式。不情愿的轉(zhuǎn)回頭，用下巴支著手背，看前面。

    蘇櫻：“我剛跟你說的，你記著了嗎？”

    “我是失憶了，又不是傻。你說一遍，我就記在心里。”胤禛笑著說：“我不是四王爺，是三年前，你在漠北救的人。自此，我便跟了你。因?yàn)楹退耐鯛數(shù)纳硇蜗嗨疲蝗藫锶ジ拿妫ㄈビ洃洠俺渌耐鯛敗！?/br>
    蘇櫻：“這是秘密。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不要告訴別人。免得幕后之人，知道你得知了真相，加害于你。”

    胤禛“嗯”了一聲。

    蘇櫻又問：“我說的你相信嗎？”

    胤禛笑道：“你是我娘子，我不信你，信誰？”

    把謊撒得這么大，蘇櫻有些心虛，怕胤禛繼續(xù)追問這件事。輕摸著他后背上一道長長的刀疤，轉(zhuǎn)移了話題：“還疼嗎？”

    胤禛欣喜異常：“你終于看到了啊。疼，疼的很。”

    蘇櫻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以后不許說謊。傷口半月左右就能愈合，你這快三個(gè)月了。”

    胤禛低聲道：“外面好了，里面沒好。”

    浴房的門被敲響，崔嬤嬤在外面說：“東家，直郡王、八貝勒爺、九貝勒爺、十三爺、十四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