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較量(四更)
火鍋“咕嘟咕嘟”翻滾得歡快,里面的羊蝎子早就爛透,飄著糯糯的香味。讓聞到的人更加饑餓。 蘇櫻第九次站在門口,朝西頭的第一間客房張望。 依舊關著門。 起初的時候,還微微透著火盆里的亮光,后來一絲光亮都沒了,黑得嚴實。 夜空下細碎的小雪花,依舊飄飄悠悠地落著。 蘇櫻莫名的就想到了,她看過的一本故事書里的情節。兩位神仙決戰于華山之顛,手持三尺八寸長的銀劍,對立而峙。一動不動。風刮不動,下雪也不動,只等對方露出破綻時,一劍擊破。 這一站就是一千年。最后,兩個神仙化身成了兩塊大石頭。 此時在她眼里,那間客房就如華山之顛的比武場。 兩個男人在以他們的方式較量著,讓她這個東家,不敢去敲自家的門催促。 怕驚岔了他們的精力思路,以致走火入魔。 燃燒成火炭的木柴,在鍋底下發出盈盈的紅光,照映著她猶豫不決的小臉蛋。 好餓,好想撈羊蝎子吃。 蘇櫻撈出來一小塊rou,咬上第二口的時候,胤禛抄手依靠在門框上,慢悠悠地說:“你這個東家怎么回事?吃東西也不等客人。” 偷吃被抓個現形,手里的骨頭rou像是燙手的山芋。蘇櫻把它丟在面前的碗里,仰著臉嘿嘿笑道:“我先嘗嘗熟了沒有。”又勾頭朝他身后看,“三公子呢?” “他去牽馬了。你繼續吃,我們現在得回去。” 蘇櫻站起身,笑道:“下著雪呢,路上不好走。你們倆個都住下來吧,明兒早,我們一塊兒入城。” “要回去。下午睡過了頭,今兒還有別的事沒辦完。”胤禛說。 蘇櫻遲疑道:“那吃了火鍋再走?羊rou煮的爛的很,火也正旺,蔬菜下鍋里一會兒就熟,耽誤不多長時間。” “不了,越晚路越不好走。你繼續吃,要是吃不完,叫上院子里人一起吃。”胤禛說著話,放下手臂轉身就走,“不許出來送我,我最煩別人送。” 蘇櫻聽他的話,沒出門。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對旁邊的秋霞說:“把孫嬤嬤和胡叔叫過來。” …… 官道上的積雪,薄薄的一層。 沒有風,騎馬奔跑在夜雪里并不覺得冷。 胤禛沖著和他并駕齊行的人:“你說的方法,要是不靈。等你兒子生出來,我找人抱走賣了。” 不久前的那場談話。 前小半場是胤禛在各種罵張廷璐。用禮義廉恥,孝悌忠信,這類儒家條文,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罵得張廷璐想找個地縫藏進去,罵得他恨不得撞墻,罵得他后悔出生在了這個世上。 后來,不知道怎么地,話題轉到了胤禛和蘇櫻的關系上面。張廷璐開始指責他,不懂女人的心思,照著他這個樣子,這輩子也別想再次得到東家的心。 把胤禛說的一愣一愣的。 黑暗掩去了彼此的身份,張廷璐也重抖了精神。把他所知道的和胤禛有關的過往,都拿出來舉例說明。 胤禛是個悟性很高的人,之前他沒想到,是他沒朝這方面想。 張廷璐一說,他就明白了其中利害。 比如,他總想賴在蘇櫻身邊。或是制造機會,跟她在一起。 張廷璐說,這樣堅決不行,你越是這樣,她越是抗拒。你要保持君子淡如水的風度。 即使心里在意的要命,也要把對她的關注,保持在一定的范圍之內,不給她造成困繞。 對她若即若離,讓她患得患失。 她才會心心念念的想著你。 胤禛恍然大悟,原來之前的力氣,都沒用對地方啊! 后大半場,變成了張廷璐指責胤禛的種種不是,然后一一給他糾正。胤禛聽得意猶未盡。 最后,還是張廷璐收了場:“時候不早了,東家肯定餓了。我們不能耽擱她吃飯,趕緊走。” 胤禛反對:“下著雪呢,她肯定留我們。”又找理由,“既然她要留,我們客隨主便,就依著她的心意,留宿一晚。何況她的火鍋都備好了,我們不吃,豈不是拂了她的心意?” 張廷璐說:“你還聽不聽我的話了?你這是給自己找理由,想賴在她身邊。” 胤禛仔細一想,就是。 聽聽聽,聽張師父的話。 趕緊走。 兩個人奔跑回京城的官道上,張廷璐聽著胤禛的威脅,心中未有半點懼怕。胤禛現在在他眼里,就是他一個很聽話的學生。 他哈哈笑道:“四爺,你威脅我沒關系。但你要時刻記著,以后千萬不能威脅東家。女人是要哄著寵著的。你把她寵到了天上,別人只能仰望她。” “一點小恩小惠的關懷,東家根本不會放在眼里。就比如你天天吃rou,一個窮人遞給你一碗豆腐,說很好吃。你是不是不屑的很,壓根不會放在眼里?” 胤禛:“我覺得豆腐很好吃。”又說,“青菜也好吃。” 張廷璐:“.......”這學生太較真了。 笑呵呵道:“就是打個比方。” 兩個人的心情都很好,快馬加鞭,黑夜里的三十多里路,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入城門的時候,剛好十點。 胤禛說:“跟我去把人領走。” 提到這事,一路的意氣風發,瞬間消失無影蹤,做了虧心事的張廷璐又蔫了,慌忙說:“不急不急。” “往你眼里釘根釘子,你急不急?” 胤禛用張廷璐說話的風格指責他:“你們做下的這件事,打個比方來說,就是我的眼中釘。一睜眼就火辣辣的疼。狠不得,把你們扔河里淹死,尸骨無存,方能解我的心頭之恨。我是為了東家,才不得不暫時忍你。” “四爺息怒,四爺息怒,以后再不敢了。”張廷璐小聲說。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還想打誰的主意?是想打我現在福晉的主意,還是侍妾的主意?” “沒有沒有,小的這輩子只娶這一個。” 這晚,張廷璐不但把宋氏領走了。還帶回了他老爹視若寶貝的《稚川移居圖》,另外還有一大堆的人參、茯苓、靈芝、鹿茸等等貴重的補品。 今兒萬歲爺才賞的,在雍王府還沒暖熱乎呢。蘇培盛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張廷璐也在場。 胤禛鄭重地說:“以后再捅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別把家人牽扯進來。老師知道這事,肯定氣壞了。把這些東西帶回去,讓他補補身子。我們之間的恩怨,跟老師沒有關系,跟你二哥更沒有關系。” 張廷璐突然間發自內心地認為,四王爺除了有時候說話讓人厭煩之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 他意識到自己以前淺薄了,只從表面上判斷一個人。在朝中睿智無雙的溫尚書,都對四爺忠心耿耿呢。 四爺肯定是有過人之處,而且肯定是人格魅力贏得了溫尚書的敬重。 出府門的時候,張廷璐的眼睛都濕潤了。準備回去之后,再同他二哥好好說道說道。讓他二哥死心踏地的跟隨四王爺。 十一月初四的夜晚,很多人都睡得十分安穩。 次日。 飄了半個晚上的雪停了,積雪開始融化,清冷清冷的。哈氣成霜。 皇帝特準了胤禛一個月內,不用上早朝。胤禛原計劃的是一早入宮,制造機會跟蘇櫻碰面,然后找理由,把她抓到內務府里談心。 張廷璐的那些話,令他改變了主意。 他在府里老實地等著柳院首,上門給他診病。 柳院首并未讓他等多久,上午九點多一點,就到了雍王府。胤禛沒等他開口,揮手讓屋內的人都出去。然后關起門來,低聲說:“柳大人,我們合作一場如何?保你名利雙收。” 在這個時候,蘇櫻入了宮。 先去乾清宮內向皇帝謝恩,又去了佟貴妃的承乾宮,然后是太子妃的毓慶宮,接下來是惠、宜、德、榮四妃,最后是太后的慈安宮。 彼此客套的話,說個沒完沒了。蘇櫻暗嘆,幸虧擁有前世記憶,面對后宮女人們或真誠或假意的話,無一絲膽怯,游刃有余。 若是以前的自己,猛一換身份,與她們打交道,還真是招架不住。 一圈轉下來,就到了午時。 高庸等在慈安宮外面。看到她出來,迎了上去,滿臉堆笑道:“蘇姑姑,四爺在八方客棧等您。說是趁著中午用飯這會兒,跟您談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