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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安道:“所以,大人更不能去。” 沈是說不出話。 呂安看了他一會,又說:“大人酒喝的深,應是忘了去年返京那日,侯爺披星月送大人回府,曾許諾送大人一程。” …… “你想要什么?”柳長澤問。 “我要盛世長安。” “你有幾條命?” “有幾條算幾條……路黑看不清,侯爺能送我一程嗎?” “好,我送你一程。” …… 呂安道:“雖然這混小子一向囂張跋扈,但說過的話總是作數的。” 沈是心神震蕩,許多散亂不解的線索,許多失望與悲痛,于此時串成了一條線,他視線模糊,轉頭望向承明帝,“臣始終有一惑不解……圣上自勤政以來,夙夜兢兢,凡御史臺之諫必當日清,如今可曾懈怠?” 承明帝緩緩開口,“時刻警醒,不敢荒廢。” 若是不曾,是如何弄丟李云賦上諫蕭將軍的折子…… 沈是苦笑。 “收相權,除外戚,卸兵權,使皇權統一,威震寰宇。圣天子運籌帷幄,算無遺策,臣欽佩至極,恭祝圣上海清河晏,萬世清平!” 沈是重重俯磕三個響頭。 承明帝莫名不敢直視于他,心中郁結著、郁結著一種類似慚愧的酸澀,但制衡之術,總是孤家寡人,臨高孤寒,容不得半分心軟…… 他背手走向群臣朗聲道:“大內總管呂安,虛報病情,其罪當誅,念及先帝舊人,多年苦勞,貶為庶人,流放冀北。” 呂安跪拜,“謝主隆恩。” 又看向沈是,“大理寺少卿沈是,國而忘家,忠而忘身,以一己之力抵抗亂臣賊子,除亂黨,糾貪腐,其功……” 沈是打斷道:“臣不敢圖封賞,只請圣上開恩,容臣帶兵援城!” “朕早已調虎賁翹楚二萬人,此事不必沈大人費心了。” 那困頓于中的付家軍、蕭家軍、城中百姓怎么辦呢? 這二萬人是黃雀,守著無辜的池魚…… “臣懇求圣上恩典!容臣……” “你一介文人,去了何用!”承明帝罵道。 沈是喉有血腥之氣,那本該是他赴的生死局,又一次成了圍困柳長澤的刀閘,柳長澤究竟欠了他什么啊…… 他為什么沒能算到柳家引外敵入城,為什么沒有早明白柳長澤的心思,他分明只想讓柳長澤做個快活王侯,為何總是讓他替自己背負上宿命…… 沈是只身向殿外闖去,他要救小侯爺,如果救不了,那就一起亡……長澤……請你等等我…… …… 京畿重地,篝火在陣營中燒的火紅。 柳長澤拿著柳府的令牌,出入猶如無人之地,他將被箭射拐了半只腿的白隼隨手丟到火里。 邊程看的一陣心驚,唯恐那只隼成了炭烤乳鴿。 只見那白隼猛地炸開了白毛,撲棱撲棱的自火中翻身而起,不慎燒到了一點尾羽,還滾在地上打了個圈,渾身雪白染上塵埃。 它怒氣沖沖的瞪著柳長澤。 柳長澤瞥了它一眼,輕嘖一聲,還裝死。 它一瞧便更生氣了,唧唧的叫個不停,若不是我勞苦功高,到處傳信,你去哪里找的這個老頭子,唧唧唧唧! 柳長澤冷眼瞟它,它便閉嘴了。 還拿著半截黑白的羽翼遮住嘴,好的,明白了,我安靜。 柳長澤再走兩步,便被付鎮中攔了下來,“侯爺只身闖軍營,是看不起我付某人,還是自視過高了呢?” “都不是,我今日來,是救將軍的。” 派你這個混世魔王來做說客,可見大齊官吏已被掌控。”付鎮中聽的可笑,“柳侯爺,如今京畿重兵都在我手中,你來與我談什么?” “談往事。”柳長澤環臂看他。 “哦?” “將軍二十多載純臣,為何走上謀逆之路?”柳長澤問他。 “侯爺若是來說這些廢話的,便不要耽擱老夫口舌了。”付鎮中雙腿夾馬腹,意欲遠去,“兒郎們,整兵揚號!” “將軍,分明知我何意,為何故意躲避?怕了嗎?”柳長澤問。 邊程躬身而出,站著付鎮中馬前,“許久不見將軍。” “邊老,讓開。”付鎮中睨視著冷聲,卻不曾再往前行。 邊程拱手,“將軍仁義,不過是在我小老兒手下待過半年,而今還留幾分薄面,不勝感激。” 付鎮中臉色漸沉,顯然對接下來的話語有所預料。 “咸和十一年,將軍捷報來臨……” “住口!”付鎮中向后使了個眼色,立即有士卒捂住了邊老的嘴。 柳長澤譏諷道:“不是將軍捷報來早了,而是洛江捷報被壓了。” 付鎮中額角青筋起,只聽柳長澤繼續道:“將軍入朝多年,相信各種緣由自有猜測,為何不敢信呢?是怕自己今日所為,皆是笑話一場嗎!” 付鎮中緊繃至極,反而松了神情,走到這一步,還有什么不能面對的。 他揮手,士卒放開邊程,他問:“邊老,自先帝以來,邊關戰報皆由你管,此情說說罷……” 邊程咳嗽兩聲,“是宋閣老授意讓老夫壓下的……” 付鎮中詫異,“怎么可能是閣老……” 邊程徐徐道:“閣老不曾想將軍受此困頓經年難解,心有愧疚,所以多番愧見將軍,行之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