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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同沈兄談今論古,一直是形影不離的,時(shí)常一聊便到了忘我的境界,連收攤了都不知道,但是從什么時(shí)候變的呢?” “她思前想后應(yīng)是從半年后變的吧,從那一次她端著一碗剛出鍋的湯面,燙手不已,而大人卻將每日時(shí)時(shí)擦拭的愛書,墊在桌上讓她放下的時(shí)候,便開始變了……” 眾人露出了悚然的神色…… 原是文通不知何時(shí)竟從棺木里牽出了冉娘的手,那手被河水泡了一夜,早已是紫漲到駭人模樣,而文通卻渾然不覺的貼在臉上,露出悠遠(yuǎn)懷念的目光。 阿查子也戰(zhàn)栗了起來,但想起這雙手是如何溫柔的撫摸過他頭發(fā),教他束發(fā),戴冠,他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半響才又打起精神繼續(xù)說道:“夫人說,她那時(shí)過意不去,為答謝大人便替大人將衣衫都補(bǔ)好了,此后交集便越發(fā)多了。” “夫人說,如果不是她,大人和沈兄不會走到今日這個(gè)地步……夫人問我怎么辦,我當(dāng)時(shí)竟沒能回答……我竟沒能回答,也沒能察覺……”阿查子自責(zé)的顫抖。 聽了故事的人只想,與這個(gè)小孩何關(guān)?兩個(gè)書生的還前程似錦,怎偏得姑娘跳了河? 誰能想到呢? 阿查子哭到只剩氣音,忽然又想起一句,“夫人說,她前幾日去大相國寺求了個(gè)簽,她覺得簽語不妙,便花了五十兩銀子請大師破災(zāi),夫人說,大人知道肯定要笑她被騙了……她也好怕被騙啊……” 文通已經(jīng)被魘住了,他麻木的流淚,麻木的握著那只手。 沈是卻問道:“簽?zāi)兀俊?/br> 阿查子搖頭,咬著嘴唇,哭著說:“我不知道……” 此間鬧劇便斷了線頭,眾人見文大人不語,呆癡的躺在棺木邊,也不敢去動。 沈是更是不會上前自找沒趣,只是鉆心之疼一直難以消除,他最后再看了一眼冉娘,躬身拜了一下,便離去了。 而此時(shí),文通呆滯的眼神突然轉(zhuǎn)動了一下,然后往冉娘手里蹭了蹭,撒嬌的說:“我知道都是他害的你,我不會放過他的……” 暮色將至,堂中漸漸只剩下文通一個(gè)人,空空落落的,文通不知所云的哼著曲兒,像是哄棺木里的人睡覺一般。 卻倏忽從他袖口掉落了一張竹簽。 上寫著:三世因果,循環(huán)不失。 這是他方才從冉娘袖口找到的。 傻姑娘,夏末了,河水也很冷的。 文通仰著頭落淚,他面前仿佛出現(xiàn)了個(gè)柔弱女子,拿著一張紙條驚恐萬分的模樣,那是他最疼惜的人啊…… 怎會有這么惡毒的簽語。 三世因果,循環(huán)不失。 善惡之報(bào),如影隨形 他的傻姑娘平日連幾文錢都不舍得花,怎么會突然用五十兩去解簽…… 文通光是想想便心如刀割。 你怕什么…… 要報(bào)應(yīng)也是報(bào)應(yīng)到我頭上啊!!! 你為何要拋下我,傻姑娘,因果報(bào)應(yīng)也是擋的了的嗎? 他明明昨日才以為得到了救贖,他的冉娘終于喜歡他了,他害落榜的阿查子也被他找回來了,一切都還會好起來的…… 他拉著冉娘的手痛哭流涕,“為什么……為什么命好的人,死了還能重生……為什么命苦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了……偏偏都是失去……” 文通指天大罵“天、蒼天、你無眼!!!你若有眼,為何不沖著我來!” 轟隆,墨色的天突然被紫色驚雷撕裂,然后狂風(fēng)暴雨襲來,像是要淹了這座城般的猛烈。 陣陣驚雷絲毫不停歇,那紫白色的光照在文通臉上,照的他從怨懟到憤怒到——恨。 他放下了冉娘的手,合上了棺蓋,他沿著棺木走了一圈,貼著棺蓋吻了一口,“該死的人不是你,是他。” 他語氣漸冷,“既然天不公,我便替天行道。” 屋外的雨愈來愈大了,那雨水蓄的都淹近了堂內(nèi),淹沒了文通半截緞面靴子。 他看了眼,大步向風(fēng)雨里走去。 …… 沈是胸口疼的睡不著,在床榻上四處打滾,那雷聲又吵,轟隆隆的響個(gè)不停,教人心煩不已。 又是一道驚雷落下,他忽然感覺了雨水,怎么漏雨了么,他睜著濕漉漉的眼看去…… 原是侯爺推了門,被風(fēng)卷進(jìn)來一陣夏……不對,立秋了,是一陣秋雨,涼颼颼的,撫摸過他的疼痛。 沈是佯裝無事的起了身,只是動作很緩,每動一下被抽著一次胸口的疼,“今夜如此大風(fēng)雨,侯爺匆匆而來,是有急事嗎?” “你不舒服?”柳長澤合門問。 “沒有,雷打的心煩罷了。”盡管一路過來玉轎金傘的,柳長澤渾身仍是濕了一半,沈是拉開了竹林七君圖柜的門,從里頭挑了件自己最寬大的衣物,干巾和一件云青色的外氅,“侯爺若不介意,不如先換一下?” 柳長澤瞟了眼,卻沒有換,他說:“秋狝改冬狩了?” “侯爺怎知……”沈是心頭一跳,今日紫宸殿只有他、呂安、圣上三人,難道呂安是…… “我若要查,世上沒有查不出的事。”柳長澤眸深似海的看了他一眼。 聽此言,沈是反而放下了心,他笑道:“侯爺若查好了,今夜又為何尋我?” 柳長澤眉頭下壓了些。 沈是識時(shí)務(wù)的說:“確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