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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心下一驚,急忙跟著重重磕下響頭,生怕慢了攤上洗不白的污名,齊聲道:“臣請圣上親審,勢必擒拿元兇,還廟堂文武一個清正嚴明,還蒼生百姓一個公道太平!” 天雷雨幕,竟壓不去聲聲請命。 承明帝從殿中走出,他步子緩慢,俯視群臣。 內(nèi)閣若倒,外戚便是只手遮天。 如今燒了賬本,更是一點把柄不留,這些人,都想造反嗎! 承明帝目光一利,氣勢威嚴的說,“審!” “就在這審!” “將內(nèi)閣的人,給朕押上來!” 不消片刻,光鮮亮麗的內(nèi)閣學士們,被粗大的麻繩綁著手,頭發(fā)散亂的推上了長階,齊齊整整的站了一排,身上被暴雨打的不成體統(tǒng),像即將赴斷頭臺的可憐人。 只是這些人中,少了一位。 宋閣老。 但圣上不發(fā)話,沒人敢去請。 而且閣老喊得救火,其實也有理由洗脫干系。 刑部尚書敘述了一遍走水詳情,說是入夏炎熱,陽光聚在琉璃片上,時間久了便燒了庫房層層疊疊的舊書,沒有人為痕跡。 御史大夫又站出指責道,“荒謬!前年大旱,酷暑烈陽,怎么不見庫房失火!如今方入夏,便燒了起來,尚書捫心自問,事無蹊蹺嗎!眾人昏迷又該如何解釋!” 刑部尚書辯解,“眾人昏迷是因今日晨后例行清談,一道飲了先帝御賜內(nèi)閣的茶,陳茶生潮養(yǎng)了菌,難道御史大夫懷疑先帝嗎?” 御史大夫被噎了一下,“……如此巧合!定有問題!” 刑部又說道,“內(nèi)閣無令無鎖不得入,此兇必定在內(nèi)閣之中,但太醫(yī)查過眾人于那時都已中毒,誰能放火,誰能下毒?!” 承明帝問:“宋閣老呢?” 四下無聲,刑部尚書踟躕不敢言,怕得罪了新貴柳彌。 只見,柳彌從人群中舉起了白紗的手,然后緩緩站出,解開了紗布,露出里頭紅腫的痕跡,“閣老當時正在堂外訓斥臣,未經(jīng)風雨,自哀自棄,全無精神骨氣。” 被恩師訓著的罪名對于一個翰林掌院來說是很重的。 承明帝冷笑一聲,“做的倒是干凈利落,可惜蒼天有眼,降天雷以警誡,朕今日便要查出這個巧來!” 天雷是假,民憤是真。 承明帝看著長階上的群臣,陰霾滿布的下令,“今日若查不出元兇,內(nèi)閣當值之人全部貶為庶民,終身不得為官,以平天怒民憤。” 不得為官。 寒窗十年,熬盡風霜才得以有今日內(nèi)閣顯赫之尊,來日入史記,留后名,此生所求不過如此。 竟要貶為庶人,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刀殺了來的自在。 那一片內(nèi)閣重臣已有人癱坐哭泣出聲,與雨聲交織,頗為悲戚。 直到雨過天晴,群臣的衣服又被烈陽烤干了些,內(nèi)閣老臣的心也涼到了谷底。 此刻一人從遠處策馬而來。 第100章 江山永固 那是宋奉安。 他平生第一次罔顧了法紀,策馬闖了進來。 他不該來的這么遲的,承明帝派了人去截他,國朝需要禮器。 他是被人救出來的。 烈馬雙蹄高高揚起,宋奉安勒緊韁繩,翻身下馬,他向來是端正的,但這一刻忽然感受到從前少年意氣,獨闖江湖的颯爽。 不過多時,他又恢復了往日的沉穩(wěn),他緩慢的走上長階,眾人不敢言語,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他停在最高的一階上,統(tǒng)領群臣,而后看了一眼人群最末的那個沒穿官服的人。 他依稀記得最后同這人說的一句話是,“子卿,別自責,我不怪你。” 宋奉安撩起衣擺,跪了下來,肅穆的拜了一下君上,他說:“臣來遲了。” 承明帝合眸,搖了搖頭。 他還想挽回的說了句,“內(nèi)閣失火,原當閣老親審才是。” “來人,賜座。” 宋奉安卻擺擺手,站了起來,他目光流轉(zhuǎn)過身形潦倒的內(nèi)閣同僚們,面容堅定而犀利。 他從袖中取出一本賬本,承明帝瞪大了眼,很吃驚的樣子。 宋奉安轉(zhuǎn)身面向群臣,將此書頁像扇子一樣的展開,然后合上。 “諸位,是在尋它嗎?” 這一句雖輕,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三司上前查看,當時入庫時,他們幾位是見過的,只是還未來得及查驗,“稟圣上,確實是賬本。” 宋奉安聞言,便朝最前方的御史大夫呵道,“賬本未丟,談何包庇!大齊國泰民安,又何來異象!御史大夫,你身負監(jiān)察百官之重任,還請三思而后行!” 造謠國事,可大可小,御史大夫嚇得跪了下來。 他向承明帝作揖,而后帶著賬本往外走了幾步,至一略微空曠之所,眾人不明所以,只見他高舉了賬本。 有一半的人提起了心,生怕他當眾將賬本昭告天下。 柳元宣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而沈是在不起眼的末尾收緊了袖中的白磷罐子。 他知道宋奉安要做什么。 如今內(nèi)閣之禍已解,假賬本若是傳上去,宋奉安便是詆毀群臣的人,名聲掃地不得止,甚至會將內(nèi)閣陷入弱勢,退出廟堂的舞臺。 所以他要死。 最好是突如其來的一場白磷火,燒的他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