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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洋想,虞書遠才是那個特別的人。 她分明可以用筆畫出許多千金難求的古人遺作,卻寧愿浪費時間去和云雀爭吵,同乞丐搶一個曬太陽的角落。 而徐青君只會無趣的去想他的爛泥。 立于云山之巔,霧散霞現,徐青君的想法是這樣的色彩竟不能出現在陶瓷上。 孟洋不懂徐青君的匠心,也不屑于懂,但他聽懂了虞書遠輕聲嘆出的一聲“好美”。 虞書遠靜靜的看完了一整個破曉。 孟洋便看了一整個破曉霞光流轉中的她。 盡管孟洋早已被利欲熏黑了心,沒有什么詩情畫意的天賦,但那一刻,他覺得確實很美。 另一旁的徐青君已經提筆作畫了,煞風景又掃興。 徐青君配不上虞書遠。 那他呢? 更配不上。 孟洋掂了下背后一堆虞書遠沿路來被坑蒙拐騙買的雜物,實話說,他真的八百年沒干過粗活了,都快累成一條死狗了,還有心情管別人美不美,孟洋覺得自己得了失心瘋。 虞書遠從霞光溢彩中回首,然后拎著一個紅色小錦囊走近了滿頭大汗的他。 他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下面前高聳入云的樹,上面還飄著幾根紅絲帶,一下子就洞穿了虞書遠的詭計。 他覺得自己活脫脫就是個被翰軒棋社蹂躪過的小燕子。 祖宗,積點德吧。 上斷頭臺還有頓飽飯呢,折騰人也不給他喘順口氣。 孟洋正計算著是筋疲力盡爬上這個樹掉下來死得快,還是直接從峰頂上跳下去死得快。 虞書遠把紅錦囊塞在了他手里。 孟洋認命的閉眼。 卻聽見虞書遠聲音清冷的說:“小孩,方才廟里給你求的平安符,收好了。” 孟洋愣住了,平安符是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到這種東西,也能和他扯上關系,他好像一瞬間真的變成了不識人間疾苦,被人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的小孩子一樣。 虞書遠憋不過三秒正經,見他半天沒反應,嫣紅的唇珠上翹,撇嘴不滿的說:“喂,小孩,聽見了沒!” “要收好了!” “這可是拿我畫了半年的《大齊盛世圖》換的,敢掉了我就把你從這個懸崖推下去。” 那幅當朝太傅親自求售過多次的《大齊盛世圖》嗎?不是吹噓要留著做傳家寶嗎? 孟洋覺得虞書遠是個傻子。 虞書遠氣勢洶洶的對著他腦門敲了一下,像在催促他趕緊來點感恩戴德的表示。 而孟洋自是眼神逐漸陰暗的看著她,看的她脖頸生出一陣涼意,像是被什么躲在林中的毒物盯上了般。 怪事,她搖了搖頭,還怕了一個小崽子了不成! “同你說話呢……” 孟洋眼睫輕顫,他帶著反常的漠然截斷話語的說:“你被騙了。” 虞書遠不解。 孟洋斂眉,似乎在躲避什么,他語氣平穩緩慢的說:“妙庵堂平安符十文錢一張,我在山腳看到了。” 虞書遠一下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了起來,“你胡說,這是大雄寶殿了悟大師親自開光的!要不是你全家死光了可憐,鬼才舍得給你求呢!你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孟洋緩慢的打開紅色錦囊,露出內里白色內襯,然后一把扯破,給虞書遠看里面的小字。 妙庵堂。 虞書遠的臉旋即和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滾滾滾,不給你了,煩死了。” 虞書遠伸手去搶那道平安符,卻被孟洋截住了皓腕。虞書遠咧著牙瞪著他,像是隨時要咬他一口解氣。 孟洋突然很淡的笑了下,聲音低沉的說:“謝謝,我很喜歡。” 然后又把頭低了下去。 虞書遠不自在了,她抖開手,胡言亂語的說:“什么東西啊,你不是又哭了吧,被騙的是我又不是你,我服了,告辭。” “喂,你別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啊,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可以吧,送你了……” 孟洋傳來吸氣的聲音,雙肩輕微的抖動。 虞書遠猛地向后跳一步,“打住!你等會在哭,我先撤!” 像做了壞事害怕被父母抓住的小孩一樣。 虞書遠跑了后,孟洋握著手里的平安符,笑的腰的都直不起來。 怎會有這樣的人。 會在他哭的時候,驚慌失措,用笨拙輕罵去安撫他;會在他傷口疼的時候,反省檢討,雖然還會再犯;會教他如何制香,怕他出山后,身無長物餓死街頭。 虞書遠你是觀音轉世嗎,做什么爛好人,誰稀罕,誰稀罕! 那道符被他丟下了山崖。 他只是虞書遠的一個臨時玩具,一個便宜弟弟,一個浮云過客。 孟洋勸自己不要被迷惑,虞書遠和徐青君是一樣的人,看不起他這種撒潑打滾,沒有尊嚴,連大字都不認識兩個的文盲,他沒什么好過意不去的,奪香奪人,他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包括她那雙價值連城的手。 孟洋要裝什么總是裝的很好,他在虞書遠面前一口一個jiejie,在徐青君面前一口一個哥哥,渾是個傻白甜的小孩,令人提不起一點防備。 其實他比虞書遠大。 小時候是缺乏營養長不大,后來是貪圖享樂,連睜眼都嫌費勁,一點鍛煉也沒有,所以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廢物一樣,怎么也不長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