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頁
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成全。 沈是喜歡熱鬧,讓屋里人擺了兩桌,聚在一起團年,湊個喜慶。 他從前也想這樣做,但背著太傅的名頭,禮儀法度,分毫都不能失儀,實在是有些冷清。 盛意夾著面前的一塊拔絲番薯,擠眉弄眼的丟到順和的碗里:“甜甜蜜蜜,甜甜蜜蜜!” 順和百年面癱的臉,頃刻變成了一個苦瓜相,他閉著眼睛,像上刑場一樣吃了下去。 盛意笑的眼淚的飚了出來,用指尖摁著眼尾,“笑死我了……” 他笑了一會,忽然踮起身子,伸長了手在沈是眼前晃了兩下,“老爺,怎么盯著我發呆了一晚上,菜都快涼了呢!” 沈是艱澀的眨了下眼,笑著指了下那盤拔絲番薯,“替我也夾一筷吧。” “早說嘛!”盛意端起盤子,大大咧咧的往沈是碗里倒了半碟,“甜甜蜜蜜,甜甜蜜蜜!” 沈是看著那半碗的甜點,眼皮跳了一下,其實一個人吃飯挺好的。 有時候尊卑規矩還是很必要的。 沈是拿筷子夾了一塊放入口中,齁的他舌頭都麻了。 柳長澤怎么喜歡吃這種東西。 他又抬眼看了下盛意的位置,與他正對面的位置。 十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柳長澤不在的除夕夜。 沈是不知不覺,竟是將碗里的甜點全部吃完了,拿茶漱了口,滿嘴甜膩膩的,也沒胃口再吃別的了。 他提前離了席,府里的人都在內院團年,唯一亮堂點的就是前院了。 沈是一個人走至前院坐了會,桌子上都是瓜果,還有一疊白玉糕。 他閑的抓了兩把咸炒的瓜子,邊磕著,邊把殼分了幾堆,似乎要行軍布陣一樣。 小侯爺的拿手好戲,瓜子棋盤。 沈是兩指別著一顆灰撲撲的瓜子殼,在三堆瓜子殼里,搖擺不定:“除夕……上奏……” 他想的入迷。 忽見一只養尊處優的手穿過他視線,停了幾秒,轉而抓了把爪子,坐在了榆木箭腿小桌的另一邊。 沈是陡然去看他,來人身上還穿著宮宴的禮服,緋衣玉冠,金貴的不行,他木訥的開口:“侯爺這個時辰,不是在家宴……” 柳長澤冷峻的下巴線條向上抬了抬,磕了粒瓜子,語氣涼涼的說:“翰林院那個小子上奏,是你唆使的?” “文通?” 沈是不知所謂的看著他。 柳長澤的鼻梁很挺,光照下來,一片陰影落在側臉,英俊的讓人挪不開眼。 沈是意識到,原來他一直在等柳長澤的出現。 團年飯缺了小侯爺,無論再多的人,都不算團年。 第47章 三年 柳長澤嫌棄他府里的瓜子,磕了一粒,便盡數又放了回去,拍了拍手上的灰,“反其道而行之,滿朝文武忙著和此案撇清關系,連宋閣老都閉門不見客。唯他一個敢在除夕上諫,力挺同窗,像足了之前李給事中為你請命的姿態……” 沈是將手里的夾了半天的瓜子殼,落了下來。 那三分的瓜子堆,頓時格局鮮明了起來。 柳長澤側身,黑眸凝視著他說:“李給事中有宋閣老撐腰,他有何人?就這么敢料定此案能翻盤?沈大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沈是將滿桌零亂的瓜子殼,裝到了空盒里,詢問道:“圣上封了他什么?” 柳長澤看了眼他的動作,熟悉的擺法,讓他面容平和不少,語氣也不似方才那么刻薄,“起草詔令的秘書郎。” “近臣啊……”沈是淡淡的笑了下,如清潭之中一朵不勝涼風的芰荷。 “果真是你……” 柳長澤恨鐵不成鋼的哼了一聲,想起沈是日頭去了文府的事情。 沈是沒辯解,取了一旁的白玉糕放在柳長澤面前,“侯爺家宴走的早,恐是沒吃什么東西,不如先用些點心?” “賬都沒算完,沈大人轉移什么話題。”柳長澤看到甜食,不僅沒有食欲,甚至更加反胃。 沈是想,芝麻官的事情也值得柳長澤親自跑一趟,算什么賬,不過是想在除夕夜,來沈府見一個人罷了。 見不到,見個替身也是好的。 沈是望了望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這么喜歡,為何不去找他? 沈是的眉眼逐漸聳拉,柳長澤看的莫名火大,真是給對方臉了,還敢和他擺臉色。 柳長澤正欲發作。 “我沒有。”沈是輕聲說。 沒有去勸文通為李云賦請命。 柳長澤不可置否,想起之前翰林院截稿前腹瀉一事:“他有這個骨氣,會做下藥的勾當嗎?” “原來是他……”沈是低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垂落著。 柳長澤心口抽了一下,他越發覺得沈是笨,身邊圍著一堆狼,還眼巴巴替人家鋪橋搭路,他板了下臉說:“他風評如此差,御史臺卻無彈劾之諫,還能一連升官,真是蠢貨才不懷疑他!” 御史臺,柳彌好像就是任官御史臺的,沈是豁然開朗。 “侯爺說的是。”沈是牽強的笑了下。 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多少不愿相信。 柳長澤非常不滿他這個敷衍的語氣,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對他命令的說:“你抬頭。” 沈是抬起頭來,撲閃著眼睫仰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