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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完全是壞事。 比如他知道了柳長澤開始偏幫柳家了。 不惜替柳家將手伸到內閣。 是因為柳長澤察覺到自己有改新政之心? 他知道柳長澤對新政的執念,所以也知道自己和柳長澤的同舟共濟,走向了同室cao戈。 承明帝深吸一口氣:“去刑部把圖取來。” 逼到這個節骨眼,該下的招也下的差不多了。 呂公公從干兒子福順處接過兩份圖紙,展開在御前。 承明帝踱步到畫前,手沿著運河線游走,他指尖翩躚,像蝴蝶飛過山海,那個看起來呆呆的人,竟有這樣驚世之才,以及玲瓏心思。 這便是才子嗎? 承明帝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太傅,那個病若西子,身形嬌小的男人,偏偏一手扶穩了咸和初年的盛世太平。 他再看向畫作時,便多了幾分愛屋及烏的欣賞。 承明帝的指尖停在峽口不起眼的兩筆處,朝呂公公問道:“派去洛江的人回信沒?” 呂公公說:“還需一日。” 承明帝說:“傳令下去,明日除夕休沐,讓三司停審一日。” …… 因著是涉案的人員,三司會審,沒有沈是的份,他這幾日上朝也沒看見柳長澤,去侯府也不在。 除夕還有宴,柳長澤不可能出遠門。 去哪里了? 沈是在侯府呆到了暮色四合,手里把玩著令牌,陷入了茫然。 他走出門,又問了遍小廝:“你可知侯爺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小廝說:“侯爺向來行蹤不定,大人問幾次,我們都是不知道的……” 沈是有些著急。 他估摸著從出事到現在,從洛江頂多再過兩日便有音訊了。 他必須要找到侯爺。 他需要一個人去給李云賦送消息,也需要一個人提前把這件事情掀出來。 但不能是宋閣老一派,因為奉安還在避嫌。 付尚書不一定愿意蹚渾水。 柳家就更不用說了。 沈是拉聳的腦袋,往外走去。 小廝給他拿上了一盞更亮堂的燈說:“大人手里的燈太暗了,拿我們侯府的吧,我們侯府燈都是特地請人做的,比皇宮的還要亮呢。” 沈是接過,這盞燈讓他的視線更清晰不少。 他也看到了上面的一個豁口,好像是某一年什么節,他險些被石頭絆倒,差點摔了時,柳長澤捉著他,摔落的那盞燈。 他居然還記得。 可能是從那天起,他才又和柳長澤親近了些,不在保持著半米以外的距離。 沈是突然問道:“還有幾日除夕?” 小廝說:“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明日便是除夕了。” 沈是笑了笑,“謝謝。” 他想,或許,柳長澤會在那里。 小侯爺從前一年三節,都會來看望他的。 …… 太傅府的院子里種了很多樹,一年四季都有花開,但柳長澤還是最喜歡這片梨花林,雖然花已經枯萎了,但一簇簇的新雪落在枝頭,又像開滿了一樣。 好像開滿了,那個人就能回來一樣。 他醉眼惺忪的坐在涼亭,阿良又替他溫了一杯酒。 仔細看去,地上倒了好幾個酒壺,而漢白玉的桌上的幾道小菜和甜品,卻沒有動過。 阿良問,“侯爺,你之前讓我查沈少卿身邊人,是早知道有問題嗎?” 阿良其實并不想知道這個答案,他總是以提問的方式,去確認柳長澤醉酒的程度。 但實際上,阿良覺得柳長澤根本不會醉。 也可能是他醉了也十分清醒。 柳長澤說:“不知。” 阿良想,大概是醉了。 他又問:“那侯爺為什么要幫柳家呢?” 柳長澤端起一杯,卻沒有喝,他的手停在杯口打轉,“有人自找死路,我當然要幫一把。” “柳家嗎?” “都是。” 阿良聽不明白。 柳長澤自顧自喝著酒,他希望再醉一點,最好能出現幻覺。 阿良習慣了,侯爺平時只喝半壺酒,臨近除夕、中秋這樣的日子便不太受控制。 朦朧的庭院里,忽然有個人打著燈過來了。 像是在一片靜謐幽暗的森林里,出現一只散發著青藍色磷光的仙靈,誤入藕花深處的仙靈。 阿良驚呼:“沈……” 阿良沒說完,便看見柳長澤用一截手指豎在他自己的唇上。 似乎怕驚擾了對方。 沈是看不太遠,隱約看得到人影,想走近一些再出聲,萬一認錯了人。 他舉著長長的燈柄,如同霧里看花。 他的眼睛被昏黃的燈照的,仿佛是一個顏色,他緩慢的向前走,大大的燈罩,擋住了他一半的臉,像從聊齋話本里跑出來攝人心魄的精怪。 他走進時,聞到很大的酒味,但又有點香。 他認真眨了下眼,看見一雙很深情的眼睛。 透著薄薄的水光。 正豎著一只手指,仿佛在說“噓,別出聲”。 沈是不解,卻見身后的阿良朝他招了招手……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 “咚。” 這盞燈又落在地上。 沈是突然被柳長澤摟住了腰,他驚得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反應,任由柳長澤將喝過酒后guntang的臉頰,貼在他下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