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但若是牽連宋閣老呢?”沈是說。 宋閣老一樣謹行慎獨,新黨一直找不到彈劾的方向,若是門生出了東抄西襲的丑聞…… 秦懷接過圖,心有動搖,卻拉開了門說:“今日之事我當不曾聽過,請你速速離去。若再胡言亂語,莫要怪我參你一本干預選拔、污蔑朝臣的罪名。” 沈是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他知道,秦懷是個正直的人,可以不顧自身安危,但若是一直敬重的宋閣老,便會再謹慎一些。 至于其他,也只能看造化了。 沈是走后,秦掌院又打開了李云賦的圖,目光有贊許之色,而胸口卻越發沉甸甸的重。 不久,文通便來了,掌院剛卷好圖,隨意的擱在了一堆亂中有序的圖紙之中,難以分辨。 他想起沈少卿的話,于是讓文通展開圖紙看了下,掌院仰著頭嘆了口氣。 果不其然,這三人正是他心中所意。 秦懷想了想,示意文通將圖紙卷起來,他走向旁邊紫漆描金山的托盤,從雪山似的圖紙中,擇出了兩卷放在托盤上。 然后對面色蒼白的文通,點了下托盤說:“你的放這里,便可以離去了。” 掌院沒有理會他,心思重重的背著手在室內踱步了兩圈。 這時文通已經走了。 截稿時分至,他端起托盤,又放下了,拿著最上方的一卷,塞入了袖口之中,從另一旁不知取了誰的,放進了托盤。 想著,若是相安無事,他便從袖口呈上。 若是有意外…… 便要辱沒一位才華橫溢的學士嗎? 秦懷不知。 御書房靜的連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蔣圖的臉色紅一塊,白一塊的,精彩的要命。 承明帝好整以暇的捏著自己的下巴,一邊打量著治水圖,一邊咄咄逼人的問:“蔣侍郎,朕還在等著你高見呢。” 蔣圖像吞了只蒼蠅一樣,憋著氣說:“臣、無異議。” 他頭頂因方才摘過,有些歪的烏紗帽,在這一刻,分外滑稽。 承明帝說:“蔣侍郎滿腹經綸,掌土木興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可莫要糟蹋天賦,浪費時間在不相干的地方。” 而后揮手,讓人收了圖紙。 “臣謹遵圣誨。”蔣圖雙手合十放在地面上,鐵著臉、尷尬的匍匐叩下。 “不可!” 秦懷突然喝止了內侍收圖的動作。 承明帝抬眼,手肘撞了下筆筒,他拿起理了下其中傾倒的毛筆說:“秦掌院,此次興修一事,你勞苦功高……” “圣上,臣有負君恩,罪該萬死!”秦掌院跪了下來,從袖中取一幅圖紙,高舉頭頂。 承明帝目光沉了下來,將最后一支歪了的毛筆理正,腕間用力將筆筒砸在了案上。 “秦掌院!”承明帝轉過來看著他,秦懷跪的視死如歸,承明帝又啞了火,沒好氣的接過他手里圖紙,抬頭看了下內侍手里工部的圖。 一旁的蔣圖戴好了冠帽,神情莫測。 承明帝攥緊了圖紙,壓著聲說:“是誰所作。” 秦懷說:“戶部給事中李云賦。” 蔣圖站直了幾分,他雖然不解,也知此時需乘勝追擊:“緣何他有兩幅作品?” 秦懷手握成了拳,似乎下了很大決心的說:“是臣所為!昨夜有幾名翰林才子突發身恙,臣恐有人偷天換日,故而將真正心儀之作藏了起來,本想到了殿前再換出來,呈于圣上。” 承明帝問:“那你為何現在才呈?” 蔣圖凝神閉氣的聽著,事有變動,一不小心便容易被人將計就計。 秦懷看了眼蔣圖,承明帝隨著他視線看去,他說:“臣來時被柳侯爺攔了去路,侯爺還翻動了圖紙,臣心更恐,不敢再將圖紙示人。” “侯爺翻這做什么?”承明帝說的自己笑了下,那笑意不達眼底。 蔣圖詫異,難道是侯爺相助,他轉了性? “臣不知。”秦懷又說:“但臣看到工部治水圖的時候,便知臣有失責,竟出現泄稿之誤,萬死莫辭!” 秦懷聲音哽咽的叩頭道:“但翰林無錯,請圣上明察!” 蔣圖心下咯噔,指著他激昂的罵道:“你出此紕漏,還敢狡辯!不是你翰林之錯,還是我工部抄你的不成了!” 他又道:“我且問你,此圖你幾時得的!” 承明帝斜了他一眼。 蔣圖收斂幾分。 “今日朝后。”秦懷頷首說:“試問區區給事,如何從蔣侍郎嚴厲管轄的工部,得取如此密件!” 蔣圖鄙夷的扯了下嘴角:“他自然不行,若是宋閣老呢?” “大齊第一大學士,豈容你詆毀!”秦懷破口罵道。 “臣不敢。”蔣圖立即跪了下來:“眾所周知李給事是宋閣老嫡傳門生,臣唯恐jian人存心嫁禍,為保閣老名聲,臣請三司介入!” 第43章 蠢人 “圣上,不可!”秦懷瞪大了眼,明明大雪的季節,明明大雪的季節,他的后背卻全然濕透:“若由三司介入,必定滿城風雨,便是平反昭雪,閣老名聲何存?請圣上三思!” 蔣圖繼續諫言:“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秦掌院難道想不審不管,顛倒黑白,害閣老一輩子洗脫不清罪名?!” 承明帝看著秦懷的目光多了譴責的意味,他說:“此事疑點頗多,先宣李云賦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