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七星殿的人認為妖與魔都是下等生物,甚至他們認為在全津川的范圍之內(nèi),只有他們和天道的距離是最近的,他們才是最高等的生物。 解嶙滑開自己的視線,在心中堅定道:圣澤君就不是這樣的人。 見解嶙沒有應自己,圣澤君輕輕地笑:“有受傷嗎?” 解嶙搖頭,復抬起頭,又在圣澤君的雙眼里看到了稍顯狼狽的自己,一瞬之間神色有點僵硬。 幸好圣澤君不在意這些,他看著解嶙手中的天征,眼底劃過一抹驚艷之色:“你從哪里尋得這把劍的?” 解嶙實話實說:“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洞里。” “這樣,也不奇怪狐貍非要和你搶,”圣澤君一道靈力打到天征上,只聽得一聲清越的嗡鳴,完全不像是已經(jīng)銹得快要廢掉的鐵劍能發(fā)出來的,“是個好寶貝,只可惜它現(xiàn)在是瞎的,缺點東西。” 解嶙的目光落在天征劍柄上那個空蕩蕩的凹槽那,即使他心知肚明,但也裝作不諳世事的模樣,看向圣澤君:“圣君說的,是什么意思?” 圣澤君細長白皙的手指指著那個凹槽:“它缺一顆‘眼’,沒有辦法發(fā)揮出它該有的威力。” “那什么是它的‘眼’?” 圣澤君輕聲說道:“‘眼’便是它的核心,一個器物,大多都是沒有自主意識的,若它生成了‘靈’,成了活物,就能發(fā)揮出它最大的力量,盡最大的可能輔助主人。現(xiàn)在這柄劍沒有‘眼’,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喚醒它,讓它生成‘靈’。 “這柄劍,你可給它起了名字?” 解嶙又是被圣澤君問得一愣,隨后他竭力擺脫過去,搜刮著滿腦子的詞匯,想給它另起一個名字,此時,在他心里,真正的天征早已毀了,留下的這個只是叛主的空殼。 可不管如何,他能想起來的,也只有“天征”這兩個落地鏗鏘的字。其他的字詞像是遠離他而去,讓他什么都想不起來。 解嶙閉上眼,在圣澤君略有疑惑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吐出兩個字:“天征。” 明明對他來講,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的事情。但隔著近萬年的時空,讓他覺得這個名字變得太過遙遠了,從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相當艱難,一切都還沒有開始,這讓他心中那個難以擱置下的仇恨像是被罩子悶住的烈火,燃勢雖旺,但時間一久,也終會熄滅,最后留下一地的糊黑痕跡,抹不去也擦不掉。 圣澤君跟著念了一遍,才道:“好名字。” “雖然我不清楚它的‘眼’在哪里,但你可以去阿彌天和無悲天碰碰運氣,那里藏寶眾多,也許真的能讓你遇上。” 解嶙低垂著眼:“謝過圣君。” 圣澤君像是關照晚輩那樣輕輕撫了撫解嶙的頭,道:“你的路還長著,知道該怎么走嗎?” 上輩子的解嶙懵懂又無知,在圣澤君鼓勵的眼神之中,說出了一句話。 “我要渡死劫,殺仇敵,凌駕于萬物之上,讓所有人都臣服于我。” 這句話,讓圣澤君朗聲大笑,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一句“任重而道遠”。 那時,他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受了一只狐妖的欺凌就認她為“仇敵”,從而才發(fā)出“讓所有人都不敢欺凌我”的一個簡單的愿望。 他純粹得有些愚蠢了。 而如今,歷盡千帆歸來,榮過敗過,渡了死劫卻死在自己本命劍手里的妖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么一番話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仇敵究竟是誰,也不知道渡了死劫究竟能不能讓萬物臣服,他掛心的是,在九千年后的津川,流川谷的那一眾妖魔,沒了自己的庇護,墻倒眾人推,能不能活下來。 解嶙長久的沉默讓圣澤君嘆了一口氣:“小妖,你可知生劫與死劫?” 解嶙點頭:“我知道。” 津川之上除帝王臺的凡人外,仙、妖和魔修煉之途中都要遇到兩劫,生劫與死劫,每一劫,都是增強自身實力的關鍵節(jié)點。生劫主生,一般發(fā)生在修煉早期,生劫不可依靠外力,不可有外人干擾,不可預測,至多憑借一個本命法寶渡過生劫,生劫過后,才算是正式開啟修煉一途;但死劫與生劫不同,津川之上,還不曾有人渡了死劫過,據(jù)聞死劫來臨之際,渡劫之人會有預感,從而做出萬全的準備,但即使這樣,也沒有人迎擊過死劫。解嶙是唯一一個。 渡了死劫之后,不老不死,不死不滅,成為超脫天道的存在,無人可敵。 上一世,解嶙就是如此,為了成為那個不老不死不死不滅的妖尊,一生都走在追尋死劫的路上。 圣澤君又道:“渡了生劫是證明你有成為強者的資格,而渡了死劫是證明你成為了天地間的最強者,小妖,你可曾想過?” 解嶙點頭:“我曾想過,但此事……太過虛無縹緲。” 他渡死劫,卻死在了本命劍手里,成了他這一生,最大的一個笑話。 圣澤君道:“你若是決定了要去做一件事,真正做了,就不會覺得它沒有根基。” 解嶙靜靜聽著,與其說他在受圣澤君點撥,倒不如說他在懷念著這段與圣澤君相處的時光,上輩子,他雖與圣澤君只有過這一面之緣,但圣澤君卻成為了對他影響最大的人。 圣澤君又說些鼓勵他的話,便留下了一句熟悉的“任重而道遠”,帶著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狐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