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不能……不生嗎?” “可如今都已經有了。”楚雁川輕聲說,“殿下舍得不要嗎?” 景非容覺得自己被騙了,還覺得自己被道德綁架了,罪魁禍首就站在他面前,他看著楚雁川的臉,對一切都感到束手無策,甚至忘了生氣,忘了質問楚雁川為什么要騙他生小孩。 回到天界,景非容神智渙散,忽瞧見前面有個人,穿著粗布衣裳。整個天界穿成這樣的只能有一人——他的四姐。 景非容的大哥負責處理仙界功罪,與天帝關系冷淡,一直不在天庭里待,只偶爾回來一趟。二姐早早入了佛道,成了青華大帝座前弟子。三哥掌管神界入籍,戰事吃緊時便與景非容一起出征,而說起這個四姐,天帝聽了都直皺眉。 四姐是凡間說書人口中那款最容易落入俗套的少女,多年前下凡去玩,對某男子一見鐘情,迅速上頭,在人界談了十多年的戀愛,最后穿了一身素縞回來,紅著眼眶說她的夫君得病早逝了。 大哥安慰她,數千年轉眼如云煙,很快就會忘記的。 但是沒有,四姐的癡情超乎你的想象,她去了冥界,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弄到了那個男子的轉世記錄,然后再次投身人間,去尋找她的心上人。景非容聽后只覺驚愕:“四姐去得太早了點吧?!那男子現在不是才五個月大?” 三哥說:“據說她是想參與他成長的每一刻。” 景非容:“那四姐怎么不干脆嫁給他爹?” 后來他們了解到,那男子長到十六歲,四姐才第一次露面。久別重逢,四姐很害羞,在人家的嘴巴上狠狠親了一口,該男子驚慌失措,捂嘴大哭,落荒而逃。 過了幾十年,四姐又穿著喪服回來了。 然后又下凡,又成親,又喪夫,又回天庭,又去冥府查記錄。 景非容已經數不清四姐愛了那人多少個輪回,但這一次,大家都很默契地沒再提起——因為那人轉世成了個和尚。 四姐畢竟是天界神明,若是循誘佛家弟子入凡塵,便是悖道之行,就算佛尊不罰她,天帝也會第一個將她剔除神籍。 據說四姐原是打算去寺廟對面的尼姑庵里剃度的,但由于她在面試時說漏了嘴,提出要和寺廟的和尚搞聯誼,住持覺得她心術不正六根不凈,將她拒之門外了。四姐只能在半山腰找了間茅草房住住,每天跟著寺里的作息砍柴挑水,就為了看她的小和尚一眼。 “四姐,四姐!”景非容叫了她幾聲,哪知四姐只顧往前走,沒了魂兒似的,于是景非容鉚足力氣,大喊,“景非煙!” 景非煙雙肩一哆嗦,這才回過頭,好好一個俏麗神女,偏生搞成了要飯的,形容枯槁,雙目無神,如若傀儡。 “噢,容容。”景非煙將鬢邊的一縷毛糙雜發別至耳后,問,“你叫我做什么?” 景非容原想快步跑過去,忽想起孩子一事,于是他捂住小腹,若無其事地踱了幾步,走到景非煙面前。 他將景非煙拉到一邊,四顧一番,隨后壓低嗓子問:“四姐,你知道龍是怎么生小孩的嗎?” 景非煙:“就從肚子里生啊。” “那……像……就是我有個朋友,是條龍,但他是男的,也能生嗎?” 景非煙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想生啊?” 景非容:“……” 他低頭悶了一會兒,接著將手掌攤開給景非煙看,好像有些難以啟齒:“這是我的小孩。” 景非煙往他手上看了一眼,然后神色復雜地看著他:“是你家帝君這么跟你說的?” 景非容點點頭。 “帝君這……多損哪。”景非煙憐愛地看著她的五弟,“這是開元神尊們獨有的圖騰,鎮壓邪祟用的。” 景非容愕然:“沒了?” “沒了。”景非煙說,“先尊們大多隱世修定去了,這樣的圖騰放眼六界都難再見到幾個,現如今到了你手上,偷著樂吧就。” 景非容瞪大眼睛,再看那圖騰,便不自覺生出幾分稀珍之意來,他自言自語地喃喃:“那帝君為什么要……” 景非煙拍拍他的肩,仿佛感嘆:“他好愛你。” 景非容頓時心頭震顫,幾乎就要不能自已。 第5章 此后一段時間,景非容除了領兵去戍衛剿魔、按時向天帝述職,便是坐在房中等楚雁川,手里握著那件里衣,偶爾拿起來嗅嗅,像條靠氣味記認的小狗。 今日夜色降臨之際,景非容才從南域戰場上回來。近期作亂之魔似有愈強愈烈的架勢,術力詭譎,景非容回天界后連戰衣都來不及換,便去了天帝書房,將戰事仔細匯稟。天帝聞畢,眉頭微皺:“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些。” “我覺得有蹊蹺,或許可以聯合冥王調查,冥王負責魔界北域,為枯澤之境所在之地,我懷疑新出現的這批散魔和境內的封魔印有關。我看過枯澤之境神官的折子,其中的描述與我碰見的南域之魔在各方面都有對應。” 天帝卻不語,合上折子,目光在景非容頸甲的血跡上停頓片刻,才道:“你先回去休息便是。” 明顯的迂回之詞,景非容有些孩子氣地鼓了鼓腮幫子,抬手行別禮:“兒臣告退。” 待他走出書房,天帝才拿起另一封折子,然而字不入眼,他微微側頭看著桌上的飛鳳祥云藍玉雕筒,筒中插著一支色澤沉郁的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