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衣看見她轉過身去擦眼睛，還以為她在暗自垂淚，剛剛想要上前，可他才抬起腳，她就連忙伸出手讓他退后一點，燕雪衣一頭霧水。

    朝今歲道，“我現在功法變得有些奇怪……你不要離我太近。”

    燕雪衣微微皺眉，“你現在靈氣紊亂，需要我幫你梳理么？”

    朝今歲嘆息一聲，從包里摸出來了一副墨鏡，戴上了之后，她轉過身來，“不用，這樣就好了。”

    雖然還是看不到燕雪衣只能看到一個巨大的光球，但是好歹不會被閃瞎了。

    朝今歲簡單地把這件事和燕雪衣說了一遍，當然了——她隱去了一部分，比方說她能夠看到代表喜愛度的光芒。

    只是，她悄悄地勾起了嘴角，心情很是不錯。

    燕雪衣聽完她的話，皺著的眉也終于松開了。他是擔心她的功法出了岔子，然而聽完之后，他就清楚，這應該是無形道進階了。

    其實這種吸收情緒練功的方式魔界最多了，只不過多是負面情緒，就比如修羅道就是吸收惡念和恐懼，故而他在21世紀仍然可以不借助靈氣直接修煉。

    但是就連他也不得不說，天道就是疼親閨女，就連這種魔修獨有的方式都能讓她給改了，還毫無副作用。

    只是看著剛剛修行過，臉蛋還有點紅撲撲的呆道修，燕雪衣就忍不住移開了視線——算了算了，呆道修實在是太可愛了，他是天道他也會無條件地把所有機緣都給她。

    看著那魔修看似在沉思，結果沉思沉思著，腦袋上的光芒又變成了粉紅色。

    朝今歲：……

    她都能夠想到他在想什么，她斬釘截鐵地拒絕道，“我不會和你去西班牙結婚的。”

    燕雪衣轉過看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得十分溫柔道，“不啊，我沒想和你去西班牙結婚。”

    朝今歲瞧了一眼他頭上粉紅色的光，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

    燕雪衣突然間道，“歲歲，我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

    “我一直搞錯性別了對不對？”

    朝今歲微微一愣，終于明白為什么剛剛看見他的時候，他腦袋上的代表情緒的光，為什么閃爍地就像是霓虹燈一樣五顏六色了。

    “你終于知道了？”她其實是有點驚訝的，“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發現不了了。”

    畢竟她之前那樣暗示他，這個憨憨還是沒反應過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燕雪衣突然間道，“歲歲，對不起。”

    “嗯”

    他想說的話，在嘴邊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轉過頭去，“因為……昨天晚上誤會你了。”

    其實他是想說對不起的是，他可能不是一個好哥哥，可能比起朝傾歲來說，總是要沒有那么了解她。他粗心，固執，自以為是地守了她幾千年，也沒有發現他心心念念的臭小子，其實是個小姑娘。

    他想起來以前他說呆道修沒有男子氣概，要和哥哥好好學學的時候，矮矮的小豆丁抿著嘴唇不說話但是莫名有點委屈，好幾天悶悶地不和他說話；

    他想起來他以前覺朝傾歲對呆道修太過于寵愛，甚至還總是給她買那些可愛的小玩意的時候，他就奇怪朝傾歲怎么養弟弟的，還想過，要是這個弟弟給他養，他一定會把她養得壯一些；

    還有很久很久之前，他偶然送了呆道修一只漂亮的小鏡子的時候，呆道修rou乎乎的小手把鏡子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自己的寶貝匣子最里面的那一層，他只當是她喜歡上面的防御陣法，就總是送些防御的武器給她。

    ……

    一樁樁一件件，但時已經遺忘的事情，現在卻又重新清晰了起來。

    只是他最后可能發現的年紀里，早就被仇恨蒙住了眼，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后來朝今歲徹底放棄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機會發現了。

    那時他時常覺得她像個小姑娘，看她總是和別的臭小子不一樣，小時候她奶里奶氣的，總是乖乖巧巧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彼時他就想，要是個meimei也不錯。

    再后來，長霄宗和他不對付的大師兄多了個meimei，是個一碰就哇哇大哭的小姑娘，他很不喜歡，就覺得一個呆道修頂十個meimei。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別人都寶貝自己的meimei，后來他下屬也有meimei，他去問自己的下屬，那位青面獠牙的魔修說只要他meimei一哭，他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給她。

    彼時燕雪衣很是不屑，因為全世界能摘星星的只有他，他的魔宮還有被他挪過來的隕石，就算想摘星星給人，那也是他摘給呆道修。

    他那個時候也不懂，不知道別人的meimei是怎么樣的，但是他知道，只要呆道修眉頭皺一皺，刀上火海他都去得。

    而他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放下仇恨，這卻又是他們最根本的分歧。

    兜兜轉轉幾千年過去了，他卻沒有想到呆呆的小道修，竟然真的是個小姑娘。只是他沒有想過，其實還有一種meimei，不哭不鬧，乖乖巧巧地跟在他背后，很努力地練功，不嬌滴滴也不喜歡撒嬌。

    可是他想起來小時候的呆道修抱著他偶然送的漂亮小鏡子不撒手，就忍不住心臟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他其實很自責很自責。

    *

    因為朝今歲偶然突破，他們又在酒店多留了一天，等到朝今歲終于能夠控制自己的能力，不再無差別顯示光圈之后，她終于松了一口氣。畢竟這功能雖然不錯，卻也有點晃眼，尤其是燕雪衣在她身邊的時候。

    只是當她剛剛拉開了衣柜想要拿衣服去洗澡的時候，就看到了一柜子的裙子，各式各樣地都有，尺碼都是對的，就是全是粉色系白色系的，朝今歲翻了半天，才翻到了一件干干凈凈的t恤。

    她剛剛進浴室，就發現連毛巾和浴球都變了，變成了一整套可愛的貓咪爪爪的圖案的，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間覺得這只魔頭的品位堪憂。雖然貓爪很可愛就是了，只是……為什么全是粉紅色的？

    燕雪衣也沒有再賴在臥室里了，早早地抱著自己的被子去客廳睡了。這大概是朝今歲目前以來，被他發現性別之后，唯一的好處了。

    就是她剛剛睡下去，就覺得哪里怪怪的，她伸手一摸，摸到了兩只粉粉嫩嫩的貓爪抱枕，她再低頭一看，就連床單都被他換成了粉紅色！

    她剛剛想要喝口水——酒店的一次性杯子都是粉色的！

    朝今歲沉默了一會兒，決定給在客廳的燕雪衣發條消息。

    正版歲買一送一：你要抱有平常心，我是男是女不都一樣么？不要再給我買奇奇怪怪的東西了，我不喜歡粉色的東西。

    魔魔頭一塊錢四個：你喜歡什么顏色的，以后我都給你買。是男是女區別還是很大的。

    正版歲買一送一：什么？

    西班牙和門口九塊九領證的區別啊。

    魔魔頭一塊錢四個：假設我的性取向是x，你的性別是y，xy的關系就是二次函數，x隨y的變化而變化。

    ***

    次日，等到離開溫泉酒店的時候，朝今歲感覺到了一股子很強烈的黑色的光芒的存在。

    黑色光芒的意義是厭惡，只是自從發覺自己有這個能力之后，她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厭惡的情緒。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在酒店大廳的另一邊，正婀娜地靠在吧臺上的周一。只不過，周一戴著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了一雙分外讓人熟悉的眼睛，要不是她的情緒太過于強烈，朝今歲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見她看過來，周一移開了視線，繼續和對面的男人說說笑笑，大概是不覺得朝今歲會認出她來。

    對面的男人約莫四五十歲，大腹便便的，朝今歲只看一眼就約莫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微微有點驚訝，畢竟周一是圈里出了名的有背景的小公主，饒是她都有所耳聞。

    她視線只是停了一會兒就移開了，和燕雪衣一起，快步朝門外走去。

    今天，她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倒也沒有空關心這一點黑氣。

    等到看到了朝今歲上的車是一輛保時捷卡宴之后，周一叉著蔬菜沙拉的手又恨恨地剁了兩下。

    在劇組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接朝今歲的車，光是勞斯萊斯不同型號的就沒有重樣過，今天卡宴都還算是低調的了。

    周一的家庭條件還不錯，但是只不過是普通中產階級，和圈子里那些人以為的周家完全不是一家的，只是她舍不得被人眾星捧月的感覺，就經常找一些能夠負擔起她消費的男朋友。

    跟著這些男朋友久了，她也在有錢人的圈子里打過轉了，自然知道晏家的財力。

    要說周一不嫉妒是假的，尤其是江翡的角色被搶了之后，現在電影大爆特爆，幾乎成了現象級的電影。要在朝今歲演江翡之前，咖位頂多和她差不多，說不定還要比她差一點，但是在今年的《破陣子》大火之后，這么一個臭小子就直接躍居準一線，據說今年還有好幾個大獎都屬意朝今歲……

    現在就她知道的，至少三個大導演都想要她去拍電影，綜藝邀請無數，光她知道的，擬邀請朝今歲的高奢代言至少有四個，就連本來屬意她的某個，都直接準備去邀朝今歲去了……

    而她因為得罪了謝導，在大爆電影里的戲份被刪減也就算了，最后剪輯的時候，甚至直接把她給剪沒了，她連《破陣子》的熱度都沒有蹭上，之前還因為在微博簡介寫了代表作《破陣子》，被人掛論壇嘲了好幾周……

    這兩相對比之下，周一心理十分不平衡。她想要得到的豪門背景，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了；她想要得到的名氣和地位，對方一部電影女主就比過她在娛樂圈苦熬五年。

    只是饒是她嫉妒紅了眼，也只能干干地看著。

    被對面的男人安慰了一會兒，周一這才稍微平緩了一下心情，給對面的人了一個笑臉。

    周一在心里面冷笑。都說人紅是非多，現在娛樂圈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盯著她，只要朝今歲有一點黑料，數不清多少人想要拉她下水呢。

    畢竟朝今歲才是那個，真真正正擋了無數人道的人，被這樣一個年輕的小屁孩壓得死死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都不甘心吶。

    等到這天下午，周一去星萌娛樂找閨蜜的時候，見到了今天接朝今歲的那輛卡宴就停在了車庫里。周一不是很奇怪，只是她在會客廳等閨蜜的時候，卻聽到了兩個工作人員在那邊嘖嘖嘆息。

    工作人員聲音很小，只是周一耳朵比較靈，等她聽清楚了一點點的內容之后……周一瞪大了眼睛，眼中閃過了一絲的狂喜。

    約莫是發覺了周一的存在，工作人員沒有繼續聊下去。只是光是那一點，就足夠周一消化了。

    周一連閨蜜都不等了，快步出了辦公室。周一上了車，興奮地給自己的經紀人打電話，“張姐，我剛剛在星萌聽到了一個秘密，你知道么，朝今歲竟然是個女的！快快快，買點水軍把這事散出去，那個高奢找不到人，資源肯定落我手里了！”

    但是她興奮的話音落下，對面的張姐卻沒有如她想象當中的激動，只是周一卻沒有想到，這事就連普通員工都知道了的話，恐怕全世界都清楚了。

    經紀人道，“晚了，這是已經全世界都知道了，她自己公開了。”

    周一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到看到了熱搜上面那個話題，好一會兒她才愣愣地開口，“朝今歲，她瘋了？？”

    周一雖然不是愛豆出身，但是她很清楚這種從小養成系的愛豆的缺陷，尤其還是這種致命的弱點。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捂著捂著，最好帶進墳墓里去才好么？

    怎么會有人會自己公開，還是在現在前景一片大好，眼前一片坦途的時候呢？

    周一是真的覺得朝今歲瘋了，她拿著手機呆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辦法從對方能夠這么坦然地放棄一切的瘋狂行為中緩過神來。

    不光是周一，幾乎是娛樂圈的所有人，在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都不是驚訝朝今歲竟然是個女孩子，而是都覺得——朝今歲瘋了。

    不僅僅是她瘋了，星萌娛樂也瘋了。

    蘇飛是真的覺得自己瘋了，不然自己怎么會幫著朝今歲做這個決定呢？不管是哪個娛樂公司，在只要沒有想倒閉的情況下，遇上這樣的情況都會選擇隱瞞，畢竟這是公司頭號搖錢樹，選秀轉型影視的風向標，要是這塊招牌倒了，公司是很不好做的。

    所以說，朝今歲早上來的時候，是想來和星萌娛樂解約的。至少這樣不會連累到公司的名譽，可是蘇飛拒絕了。

    蘇飛不算是個好人，但是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要不是遇見了朝今歲，說不定他還是那個被弟弟耍得團團轉的蠢蛋，說不定在哪一次就死于非命了，這個恩情在前，他絕對不可能同意解約的。

    更不用說晏修齊還有一半的股份，最大的股東都沒意見，他自然也沒有意見。

    于是蘇飛臨時開會，做好了一系列的公關企劃。這個公關企劃，被星萌娛樂內部戲稱為史上難度最大的公關計劃，畢竟這件事史無前例，和其他事件的興致都不一樣，大家還取了一個名字——花木蘭拯救計劃。

    蘇飛心想，朝今歲真的是個小瘋子。

    但是他也很佩服這個小瘋子。要是讓他選，他會選擇欺騙，逃避可恥但有用嘛，可是朝今歲和他說了一番話。

    “我的職業除了演員之外，還是偶像。我其實不太懂娛樂圈偶像的意義，在我的世界里，偶像是一種激勵人前進、給人力量的存在。”

    在原主陷入谷底的時候，還有粉絲們不離不棄地安慰她鼓勵她，所以就算是原主后來斷了腿，還是想要回到娛樂圈，因為每天的微博后臺里，還有無數粉絲在等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一點點的善意，成為了原主

    活下來的理由。

    她以前也很不懂為什么會有這種不求回報的喜愛，可是她漸漸地好像有點懂了。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定，過不同以往的人生，既然做出了選擇，她也要自己的擔當。

    當粉絲們給她無私喜愛的時候，她回報的也不應該是欺騙。

    蘇飛嘆息了一聲，“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就在蘇飛以為她會說好好學習，以后繼承家業什么的時候，她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對小虎牙，“一年后，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