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衣看出來她的想法，聲音里帶上了淡淡的倨傲，“就算是以前的時候，我照樣比你學得快。”

    這話其實也沒錯，畢竟以前她是掌門，雜務特別多，要處理的東西也太多了，所以對方修煉起來的確比她要快一些。

    朝今歲嘆息了一聲，淺笑道，“那又怎么樣呢，最后還不是被我給封印了？現在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就不要互相埋汰了。”

    他倆以前對峙時候也沒少話里打機鋒，此時燕雪衣倒是冷靜了下來，不再和她啰嗦，忍辱負重地給她講完了第一課的內容，又瞇了瞇眼睛，手一抖，一次性給她布置了八張試卷的作業。

    朝今歲臉上的笑容一僵，但是很快就恢復過來了，話音一轉，問道，“話說，你有沒有興趣來給我當助理？”

    不等他說話，她就徑自道，“我現在主業是明星，有了經紀人還缺個助理，我看你就挺不錯。助理因為工作的緣故，要一直跟著我，順便就把餐廳的工作給辭了吧。”

    朝今歲看到他的第一時間，腦子里就已經開始盤算著怎么盯著這魔頭了。對方看上去和她一樣修為盡失，但是并不代表沒有危險性……要是留在餐廳，她可真的怕哪天看到社會新聞上寫著餐廳被夷為平地的新聞。

    燕雪衣沒有搭理她，冷笑一聲起身欲走，就聽見后面淡淡的聲音響起，“月薪一萬八。”

    燕雪衣的腳步頓住了，轉過身剛剛想要拒絕朝今歲，讓她別想做夢，想要堂堂魔尊給她當拎包的助理？她在想屁吃！

    然而當他剛剛轉身，肚子里就傳來了一聲咕咕咕的抗議聲，燕雪衣臉色瞬間鐵青。

    他昨天才被餐廳辭退，現在的確身無分文，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可他又不屑于偷竊搶奪這些下三濫的行為，所以就這么餓著了……

    朝今歲聽到那陣咕咕咕，坐在桌子上笑得十分快樂，“聽，那是貧窮的聲音~”

    燕雪衣：……

    他一定要找機會殺了她的！

    此時，《我的老板是鬼王》劇組里，已經又過去了三天。

    許導演在經歷了一系列的糾結和抓狂之后，在反復看了《遇蛇》好幾遍之后，最后還是同意了編劇的想法。

    他是個顏控，早年拍偶像劇拍習慣了，對俊男美女卻沒有任何抵抗力，在他的鏡頭下美人總是會更加展現出來他們不同的美來。就算他轉型去拍鬼片，可對美人的執著從來沒有變過。

    他一直都對朝今歲的顏值念念不忘，上一次那部不太行的鬼片也是如此，不然按照那個時候朝今歲的名聲，這塊餅也落不到她頭上。

    《遇蛇》里朝今歲的表現十分出色，就算是許導對她上一次被鬼嚇哭的拍攝經歷心有余悸，也不得不承認，少年一年未見，確實有了很大的進步。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點的進步，讓許導覺得，或許讓她來試試也未嘗不可？

    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什么退路了，如果找不到主角就拉不到投資，緊接著劇組就要解散了，這么一來，只能夠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許導才剛剛興沖沖地讓人發了試鏡的邀請給聞思，就被編劇一盆冷水澆下來：“老許呀，不是我說你也別想太多了，《遇蛇》現在這么火，我們劇組又名聲在外，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咱們，咱們給的片酬說實在的也不咋地……”

    許導一噎，他們劇組名聲在外，當然是各種鬧鬼的名聲在外羅，娛樂圈這些人又特別信這個，好幾個演員都是因此才推了他們的邀約。

    本來給朝今歲遞邀請函還有點猶豫，遞過去之后許導內心反而開始忐忑了起來了，對著《遇蛇》又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這不就是他的男主角么！許導早就忘記了自己之前的猶豫和擔心，開始祈禱起來，這人一定要來試試鏡啊！

    正巧，聞思最近接到了不少的邀請。作為一個合格的經紀人，她將這些邀約匯總了一下，去晏家和朝今歲商量安排工作的事。

    朝今歲現在已經和星萌娛樂沒有關系了，朝今歲也拒絕了其他經濟公司拋出來的橄欖枝，想要自己單干。聞思猜到了朝今歲想要成立工作室，也不覺意外，這樣也好，沒有束縛，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工作。只是現在個人工作室人還是太少了一點，只有一個聞思，哦對了，還多了一個助理燕雪衣。

    朝今歲并沒有想過接下來就不接工作，畢竟高中的課程對她來說其實并不難，趁著開學還有一兩個月，正好還可以選一些工作。身為前任掌門，她早就習慣了平衡工作和學習，一點也不覺得會吃力，還覺得挺閑的。

    晏家家長們也不覺得她這么做有什么不妥，他們一家子都是學霸，都不覺得學習是多么難的一件事。況且朝今歲學習態度甚好，只是有時候太投入了，扎進書房里就是一整天，他們都覺得她要是接點綜藝什么的還可以放松放松精神。倒是晏修齊多叮囑了聞思幾句，便隨她去了。

    聞思到晏家的時候，見開門的是個高大挺拔的陌生少年，還微微有點驚訝。一直到跟著他去找到了在沙發上看書的朝今歲，眼神還沒有辦法從燕雪衣身上挪開——原因無他，對方長得太好看了。

    和朝今歲雌雄莫辨的清秀少年氣不同，對方氣質冷冽，一身的殺氣，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樣子，偏生長得極為俊朗。聞思這么多年的娛樂圈生涯，讓她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覺得，這人要是當明星一定是個好苗子，演個殺手或者黑幫少主什么的，氣質完全一樣啊！娛樂圈可缺這一款的小鮮rou了！

    所以，當聽到朝今歲向她介紹燕雪衣是她的“家教、助理、保姆”的時候，她都有一種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的錯覺，看向燕雪衣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可思議。她實在是想不到能有什么理由，讓這個一身大佬氣質、看起來渾身都寫滿不好惹的少年能夠淪落到給人當保姆的地步。

    朝今歲不知道聞思在想什么，要是知道，她肯定要非常誠實地告訴聞思，那必須是因為沒錢呀。

    朝今歲知道燕雪衣現在的身份是個孤兒，之前的餐廳被朝信鬧過一回也不想錄用他了，所以現在連住的地方也沒了。

    燕雪衣此人非常倨傲，雖然別的不說，坑蒙拐騙搶劫這種事肯定是不屑去做的。朝今歲給他開了工資，打三份工就有三份工的工資，燕雪衣最后還是答應了。朝今歲絕不可能不管他，畢竟燕雪衣被她封印在伏魔劍里萬年，早就成為了伏魔劍的劍靈，伏魔劍又是她的本命劍，兩個人早就有斬不斷的聯系了。放他出去禍害蒼生，這是朝今歲的責任心絕對不允許的，倒不如放在眼前盯著這家伙。

    燕雪衣注意到聞思看她的視線，轉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聞思卻被這一眼看得渾身仿佛浸在了冰水里，有點兒瘆得慌，下意識地往朝今歲身后躲了躲。

    朝今歲也就道，“雪衣，去給客人倒杯飲料。”

    燕雪衣的眼神仿佛能夠殺死她一千次，聞思看得都膽戰心驚的，但是朝今歲卻仿佛看不到一般，抬頭做了一個數鈔票的動作。

    燕雪衣：……行。

    他轉頭就去給她倒飲料去了。

    聞思心中戰戰兢兢的，實在是不知道那少年什么來歷，只覺得那人讓她心里發毛。但是她還記得她的來意，對朝今歲道，“這是最近發到我這里的片約，你看看，看中了哪個我就和你仔細說說。”

    朝今歲點點頭，將桌面上的文件一份份拿出來認真看了起來。

    其實邀約的確不少，有電視劇的，也有綜藝的，朝今歲本來也傾向于周期短的綜藝，卻發現這些綜藝的質量都不高，一問聞思就知道，這些綜藝都是快綜藝，最近誰火請誰上，很多都是空有噱頭。朝今歲只是看了幾眼就放在一邊了。

    朝今歲又看向了幾個劇本的片約，翻了一會兒就注意到了《我的老板是只鬼》的這個劇本——主要是這個名字里面的“鬼”字還挺吸引她的。

    朝今歲剛剛想要翻這個劇本，聞思就連忙提醒道，“歲歲，這個劇本是個鬼片。我不太看好這個劇組，這個劇組選角從去年就開始了，今年還沒有定下來……”

    聞思壓低了聲音，“圈子里都說，這個劇組其實一直都是在鬧鬼，所以去一個主角吹一個，保險起見，咱們還是推了吧？”

    她的話音落下，就看到正在翻文件的朝今歲、正在倒飲料的燕雪衣都齊齊地抬頭看她。她被看得心中毛毛的，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就聽到朝今歲道，“鬧鬼？”

    聞思連忙道，“對啊，每個去探班、去采訪乃至于只是去試鏡的人，回去之后都會心悸做噩夢，都能聽到他們劇組有奇怪的腳步聲；隔壁劇組還經常有人說他們劇組夜里有女人在哭，怪事不斷。曾經還有大師說他們劇組上面一團黑氣。”

    “最奇怪的就是，明明都這樣了，這個劇組里的人卻一點不覺得他們劇組有問題，別人問，他們也說沒有聽到女人哭，也沒有莫名其妙的腳步聲，還覺得其他人都是以訛傳訛……”

    聞思有點怕怕地嘀咕道，“大家都聽到了就他們沒有聽到，就是這樣才比較可怕啊！”

    朝今歲若有所思，“有大師來過？”

    大師應該就是道士和尚一類的，朝今歲來到這個世界還暫時沒有見過本土的道士呢。

    聞思道，“是之前的一個男明星，說是要去《我的老板是只鬼》當主演。這不是傳聞他們劇組鬧鬼嘛，那個明星就想帶大師來看看，結果人家大師來了一次，就連聲說這里陰氣太重，錢都沒拿就走了。”

    娛樂圈的人大部分都迷信，還經常有某某明星養小鬼、某某小生有大師改命的傳聞，可想而知，這樣的傳聞愈演逾烈，《我的老板是只鬼》劇組一年都找不到主演也不稀奇了。

    朝今歲看了看劇本，“就這個吧，我覺得挺好的，我想去這個劇組看看。”

    燕雪衣倒也不覺得奇怪，他認識朝今歲這么久，早就知道此人最愛多管閑事，之前修真界的閑事她都要管，要不然，最后也不會管到他頭上來。

    倒是聞思瞪大了眼睛，有點不可思議，“歲歲，這個劇組鬧鬼！大師都說了陰氣特別重！”

    朝今歲想了想，指了指燕雪衣，問聞思，“你能接受燕雪衣么？覺得他可怕么？”

    聞思一愣，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燕雪衣，她本來是覺得有點怕怕的，但是看見他被歲歲使喚來使喚去也很乖巧的樣子，也就沒有那么怕了，于是誠實地搖了搖頭。

    這個劇組的陰氣再重，還能重過燕雪衣不成？朝今歲一錘定音，“那就這個劇本吧。”

    被當做范本的燕雪衣臉色一黑，涼嗖嗖的眼刀掃過去，朝今歲全當沒看到。

    朝今歲留燕雪衣又一個很大的原因是，這天氣還挺熱的，放個陰煞之氣重的家伙在身邊比空調舒服多了。也就聞思這個神經大條的絲毫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大概是以為開了空調。實際上，那完全是因為燕雪衣身上那股仿佛從九幽地府里爬出來陰寒之氣。

    朝今歲覺得，既然聞思連燕雪衣都不怕，那肯定就不會怕那個劇組里普通鬼魅的陰氣了。

    聞思離開的時候還覺得一臉懵逼，仿佛在做夢一般，所以歲歲這是……答應了去試鏡？？？

    朝今歲伸了一個懶腰，笑瞇瞇道，“要是我進劇組的話，你和我一起去吧。”

    燕雪衣淡淡地“嗯”了一聲。

    朝今歲又道，“那，我想要吃西瓜，你幫我切一下？”

    燕雪衣瞥了她一眼，轉頭就用靈氣刷刷刷地切好了西瓜，擺在了她面前。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以前那個嚴于律己的長霄門掌門到了異世之后，竟然墮落成了這個這樣？

    果然，懶骨頭看著他，又眨了眨眼睛，“幫我拿個叉子。”

    燕雪衣看見了她手邊半米距離都沒有的叉子，冷冷地看她一眼，叉子刷地飛起來，猛地扎進了朝今歲面前的西瓜上，把那切好的一瓣兒西瓜又切成了兩半。

    他涼涼道，“你膽子真大，敢留我，就不怕我殺了你？”

    他們不死不休不知道多少年，敵對了那么久，態度也不可能一下子轉變過來。

    朝今歲叉了塊西瓜，“沒辦法，我死了，誰來賺錢養家？”

    燕雪衣一愣，隨即耳朵突然間微微泛紅，瞪了她好一會兒，轉身就走。

    朝今歲的聲音從后面傳過來，聲音懶散極了，“我的鞋……”

    燕雪衣忍無可忍，“你只是換了個殼子，又不是變成了個巨嬰！”

    趴在沙發扶手上的朝今歲對上他的視線，無辜地發出了一聲“嚶”

    燕雪衣：……

    說真的，他決定今夜就暗鯊她：）

    *

    聞思做事的水平一流，很快就和《我的老板是只鬼》劇組聯系上了，約好了試鏡的時間。聽見對面許導欣喜的聲音，聞思只能苦著臉琢磨著自己什么時候要去一趟附近的寺廟里求個平安符什么的，要是能夠帶上黑狗血、桃木劍啥的，那就更好了。

    《我的老板是只鬼》劇組可不知道聞思在想什么，他們就知道朝今歲要來試鏡了，鬼王的角色終于有人演了！不管成不成，這都是一件十分振奮人心的事。光是劇組里朝許仙的小迷妹就有好幾個，整個劇組都非常開心的。

    許導也很重視這件事，早早就讓人準備了起來，努力讓試鏡順利進行，絕對不能再吹了。在許導心中，只要朝今歲不要和之前那樣怕鬼，那就是他的男主角了！

    他簡直要去拜菩薩了，再不來個男主拯救他的劇組，他就真的要完蛋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事情并沒有許導期待中那么順利。就在許導殷勤地準備之時，突然間從投資方那邊接到了一個消息——試鏡那天，蘇先生也要過來看看。

    蘇飛馬上要給他們投資，審核階段來看看試鏡也合情合理，許導演沒有理由拒絕。但是許導也隱約有些擔心，仔細說起來，蘇飛和朝今歲以前有點過節，只是這事都過去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保險起見，許導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朝今歲。

    朝今歲聽到“蘇飛”這個名字之后，很快就想起來了這個人是誰。

    蘇家是搞娛樂產業的，蘇飛在娛樂圈里面也是一個很有名的電視劇投資人，作為蘇家大少爺，很少有人敢觸他的霉頭，只不過巧了，原主就是那個觸了大少爺霉頭的那個。

    原主之前拍的那個鬼片就是蘇飛投資的，因為原主哭哭啼啼，收視率很是不行，大少爺投資了六千萬，差不多全給賠進去了。蘇大少自然不甘心，就打算讓主參加一期恐怖主題的綜藝，打算讓原主配合炒作一下，給收視率低迷的鬼片引流，以此拯救一下他打水漂的投資。

    但是原主怕鬼，經紀人怎么勸原主也不肯松口，這一來一去的，就徹徹底底把人給得罪了。

    朝今歲還知道，蘇飛還和晏明月認識，且關系不錯，在原著當中，是晏明月的眾多后臺之一，只不過連個男三號都不算，概括一下就是眾舔狗之一，只可惜英年早逝。

    這么一想，蘇飛為什么要來試鏡現場的意圖就很明顯了，恐怕是聽到了消息對她不滿意，或者干脆是晏明月挑唆，總之就是來找茬的。

    聞思也知道他們倆有過節，于是，在去往a市的那個影視基地的時候，她的心情十分忐忑，生怕那位蘇大少爺搞點小動作。

    朝今歲看出來了她的猶豫，拍拍她以示安慰。身邊的燕雪衣聽完了聞思的擔心，也沒有放在心上，到底是個凡人，他不覺得朝今歲對付不了。身邊的小孩一個比一個淡定，作為一個26歲的大jiejie，聞思覺得自己也不能太擔心了，也跟著淡定了下來。

    白龍影視基地在a市的東區，一到劇組，明明是烈日當空，聞思卻突然間感覺到渾身一冷。她忍不住看了看劇組，覺得心里毛毛的，捏緊了手里的平安符，深呼吸了一口氣——她也就沒有注意到，自帶冷氣的燕雪衣剛剛從她背后路過，錯過了真相。

    燕雪衣也看了看劇組，微微挑眉。

    果然，整個劇組上頭縈繞著許多的黑氣，劇組的地理位置的確不咋地，一看就知道是個陰煞之地，這樣的格局就是在他們修真界都是養鬼煞的好地方，更不用說在這個世界了。那一片黑氣黑中透著紅，遠遠看過去就一股濃厚的不詳感。

    燕雪衣仿佛想到了什么，轉頭看了朝今歲一眼。

    朝今歲的體質特殊，一身浩然正氣，按理說背負著功德金光的人尋常鬼怪近身不得，誅邪莫侵。但是朝今歲完全不同，她身上的金光對于陰煞之物來說，有著一股子致命的吸引力。

    燕雪衣不屑于用他人提升修為，但是并不代表著這些陰煞之物不會。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貪婪又放肆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盤可口的美食一般，因為她的出現，那陰煞之氣甚至還壯大了幾分。

    朝今歲也注意到了那濃重的陰煞之氣，神色不變，也沒有將這些東西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