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地球_19
秦瀟還沒吱聲,常欣就迫不及待:“住我家!我爸媽外派去了,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電話那頭秦瀟立馬打了一下常欣,“姑娘家要不要臉!” “搞性別歧視和對立啊你?程兒能住你家不能住我家?” 程聲聽得頭疼,趕緊在這邊打住,求饒:“我干正事去了,火車票買好了再給你倆打電話。” 他把電話扣下,想了許久發現自己在這個假期壓根沒有正事,唯一的正事是一個意外,意外就是那位喜歡穿t恤工裝褲對他沒什么好臉色的張姓修理工。 這兩天程聲沒去找張沉,一是怕人家對他膩煩,那天實在塞得太滿,現在回想起來還像一場夢。二是他想著張沉做了些難以啟齒的事,此刻怕是一見人家就要臉紅,于是琢磨著等兩天再去折騰他。 程聲這人做事全憑臨門一腳,踹到腦子里哪根神經就做哪樣事,完全是個被感情推著跑的人,他現在回想自己之前那些沖動行為,覺得過頭了,人可以火熱,但不能一直燒,有點溫度能讓人覺得撓人,再兇猛點兒真就要把人直接燒干燒死了。 想到這里程聲再次陷入一種拿不準的迷茫,人到底該不該被燒死?這是個巨大的問題。 分人,譬如他這種人不但不能燒還得潑點冰水降火,而張沉那種人就該加點柴火,再一把燃了才能有點溫度。 這一通電話把他的計劃徹底打散,程聲不得不考慮,回了北京他還回來嗎? 他和秦瀟從小一塊兒長大,躲著老程在他那里住一個暑假完全不成問題,況且北京還有電腦用,有一期期的新雜志,樂隊可以照常排練。 他還回來嗎?回來嗎?程聲問自己,不知道該怎么辦。 外面的雨小了些,不像昨晚海嘯似的要把整座城都卷起來。程聲走到窗戶邊,把臉貼在窗戶玻璃上,聽了一會兒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最后還是決定和張沉講一聲自己要走了。 他這次沒扒人窗戶,走的正門。 他打了把純黑的大傘在雨里走,從設計院走到三鋼家屬院,走了半個多小時,這半個小時內他什么也沒想,周圍一股子雨腥氣,熏得人他腦子無法思考,只能做最簡單的事,看看過路人。 三鋼家屬院門口聚集了一片黑傘,要是鋼廠的黑煙化成固體大概就是這景象。 幾個穿著雨披的中年男人圍在一起,一口一口地在傘底下吸著最便宜的烤煙。 程聲目不斜視地穿過他們,卻不自覺地聽到幾句討論。 “寫檢舉信吧,這是壓根兒不把咱大家伙兒當人。” 另一個聲音立馬附和:“寫吧,老子怎么不知道自己被賣給私人老板這么久了?有沒有王道了?” 程聲忽然想起這個家屬院住的人大概都是張沉他爸同事,于是腳步慢了些,想聽聽這幫人在密謀什么。 那些人心眼也不多,對穿過他們的這個陌生小子壓根沒當回事,大談特談他們的計劃。 “要我說,直接綁一身炸彈去領導辦公室,看他吐不吐錢,不吐老子就跟那狗慫同歸于盡。” 旁邊大伙兒一聽立馬笑開了,你一言我一語掰扯:“哪個領導?我現在都不知道咱領導究竟是哪個!” “找姓胡的那個唄!不然找誰?” 旁邊人又笑:“人領導怕你?大家伙兒全綁上去才能叫那狗日的害怕呢!” 程聲聽到這里,想到奶奶前些日子跟他聊起來的那件事,三鋼下崗,但他沒聽懂這些人要做什么,云里霧里地穿過他們,等聲音徹底消失,進了樓道,發現那幫人居然還在滔滔不絕地計劃密謀他們的炸領導大業。 樓道里沒燈,下雨天里又暗又潮,臺階上還堆著一大堆簸箕笤帚,程聲跨過這些玩意兒上了二樓,敲敲張沉家大門。 來開門的是張立成,他穿著雨披,一副緊急出門的樣子,看到程聲有點驚訝,粗著嗓子問他:“你是誰?” 程聲被這么沒禮貌的一句問和對面人滿臉提防的表情嚇到,指指自己說:“我是張沉的朋友,設計院李奶奶家的孫子,找他有些事。” 一聽李老太太的名字出來,張立成表情大翻個,立馬熱情地抓起程聲的胳膊,語氣也比剛剛強百倍,“你是那個!程……程什么來著?” 話還沒說完他又伸著脖子沖客廳喊:“張沉,你朋友來了,別讓人在門口一直站著,你去給拿點飲料零食什么的。” 這話把程聲說得一通尷尬,接上話:“程聲,聲音的聲。” 張立成看起來不太想知道程聲具體叫哪個程哪個聲,但行動上又是夸張的親密,仿佛熟得不能更熟,拍拍程聲的肩膀說:“叔叔有事要出門,先走了,張沉和他鄰居在客廳看碟呢,你有什么事使喚他就成。” 說完還留戀什么似的,下了樓梯還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朝程聲念叨:“我家張沉腦子可機靈了,以后多幫襯幫襯啊……” 這句話程聲還沒聽完就被一個人拉進屋。 張沉往他身上扔了條毛巾,說:“擦擦吧,頭發全濕了。” 跟著張沉出來的還有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孩,或者說小伙子更合適些,因為他看起來明顯要比程聲和張沉年紀都大,跟張沉他爸一樣大顴骨大下頜骨,面頰沒一點余rou,全都凹下去,但精神頭不錯,看到一個陌生人進來就熱情地打招呼:“你好,張沉的朋友是嗎?我也是他朋友,叫楊明明,住他對門,以前怎么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