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了，其他精靈說是你拼力修復的。”

    陳知笑：“是我沒錯, 主要是我自己也挺喜歡這里的。”

    夜非狀似不解, 抓出重點：“也？”

    陳知看著他：“因為還有真人您跟我一樣, 喜歡著落竹林。”

    他用的肯定句, 仿佛篤定夜非不會否認他的話一樣。

    “……原來掌門說的驚喜, 是這個。”

    良久, 夜非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拉開與竹子間的距離, 旁邊陳知看他興趣不大，一時半會兒摸不著頭腦, 現在的貓頭鷹真不好懂啊。

    “真人看上去好像不大高興。”心頭堵著的陳知一邊說, 一邊抖抖竹身, 干脆用光蓄好的力化作人形, “不如我給真人吹一曲？”

    說話間隨手捻下一片竹葉, 挨近唇瓣, 沒去觀看夜非的神色，陳知就低頭兀自吹奏了起來。

    別說，那聲音難聽得旁邊小精靈都聽不下去了。

    “陳知陳知, 你別瞎吹了！再吹我又要倒下啦！”

    “……”

    不成想這兩聲叫喊直接把陳知的魂兒給嚇沒了。

    不光他渾身一震，連夜非也將眉皺得更深，不知是聽了陳知這驚天地泣鬼神的曲技還是其他。

    “你的名字叫什么？”

    被這么一問，陳知愣了，如此說來貓頭鷹剛才沒有聽清其他小精靈說的？

    “我覺得比起這個，真人您看我這手？”他示意對方快看他骨折的手。

    陳知繼續說：“您再給我麻痹起來吧，太疼了。”

    夜非側頭看著他，從角度上看去，表情不太清晰，他問：“疼嗎？”

    陳知點頭。

    然而夜非接下來又問他：“那你覺得我會不會疼？”

    “……”

    陳知懵了片刻，“真人您當然會疼，哈哈哈哈你看我一竹子精都會，除非真人您是塊石頭。”

    夜非不語，只是伸出一只手來，覆上了陳知造孽的爪子。

    這一抓可不得了，竟讓陳知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夜非將他的痛感麻痹，卻沒松開手，他盯著陳知看來看去，像是在確認什么。

    陳知心虛得手掌都出了汗，“真、真人？”

    夜非說：“你吹得跟知知一樣難聽，怪不得別人都聽不下去。”

    陳知尬笑，充分表現出你行你上，“哦，不然，真人您來一個？”

    本以為現在高傲的夜非會拒絕他這個小竹子精的無理要求，然而下一刻夜非探手扯走陳知手里的葉片，在后者震驚又麻木的目光下，開始了吹奏。

    就像幾天前陳知剛醒來時聽到的那樣，認真。

    事后陳知想要鼓起掌聲，隨后發現自己辦不到，索性用手拍了幾下大腿，贊不絕口，“真人這可吹出天籟之音的吹奏技能簡直能吸引無數少女，妙得很！”

    不去言語，夜非把葉片遞回到陳知面前，一時之間，竹子精呆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什么鬼東西，夜非毫不介意這上面原本有他的口水嗎？

    陳知不知該做出什么表情來，一時心情復雜，“葉片都皺了，真人可以把它扔掉了，話說您這手段勾引姑娘，哦不，吸引小姑娘挺準的。”

    夜非注視著他，問：“那你有被吸引嗎？”

    陳知突然一噎。

    開玩笑的嘴唇不知怎么就抖了起來，他隨手摸了把臉，掩蓋神情，“是吧，我若是小姑娘肯定以為真人你在泡我。”

    夜非：“你說得沒錯。”

    陳知：“？”

    他仔細觀看夜非此時的眼神，發現那里面沒有任何玩笑意味的時候，陳知驀地將臉一冷，低聲道：“可惜了，我不是小姑娘。”

    話落，他轉頭就走，步伐邁得很開，仿佛不想讓后面的人追上一般。

    然而夜非也確實沒立即去追，他甚至有些茫然，手里緊握著的葉片也粉碎成了灰燼。

    隔著遠遠的距離，他張張口，一個人的名字繞在舌尖就是叫不出來。

    一百年了，期間他沒有任何時刻比剛才更開心的。

    知知一定以為他沒有聽清楚別人叫他的名字，一定也以為他沒有認出他來。

    怎么可能認不出？

    盡管外貌變了，可是無論說話的方式，還是語氣，還是某些只能從對方嘴里聽見的有趣的詞匯，都彰顯著一個事實。

    他的知知回來了。

    只不過為什么？

    為什么明明第一時間和他見面了卻是那個反應？

    為什么要用那種恭敬的方式和他說話？

    快要溢出血液的喜悅在想到這些東西之后，很快冷靜了一點。

    夜非更加不知所措。

    他想和很久以前一樣，光是看見知知，就能單純地興奮一整天，而不是變成現在這種，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做出多種猜測假設的多面人物。

    知知是不是也看出來了他的變化，因為不喜歡，所以才不和他相認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紅石峰迎來了夜非的拜訪。

    百年前因齊禮罪徒一事，重冥就沒再收過徒弟了，平日里就只有他和小白清在，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瞧見來人，重冥倍感意外，“喲，什么風把你吹到我紅石峰來了？”

    夜非直言道：“我找到他了。”

    重冥驚訝一聲，隨后笑開：“恭喜恭喜，恭喜夜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