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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雙的漢語不大好,想表達的意思是夏謹亭看起來斯文秀氣,像個讀書人,可手上卻有薄繭。 “我是個做衣服的。”夏謹亭用簡單的漢語自我介紹。 龍雙一下子明白過來:“做衣服,我知道,多虧了三爺在縣城開設了洋紗紡織訓練課,我們的婆娘才有事做。” 夏謹亭略有些吃驚地看向顧闕。 近年來,洋紗擠占國內市場,致使傳統的家庭手工業沒落,顧闕在開埠不久的云貴地區開設洋紗紡織訓練課,給不少女性提供了學習和就業的機會。 緊接著,夏謹亭發現顧闕做的還不止這些,他還為云貴地區興建了圖書館,更重新規劃了縣城的布局。 “三爺是咱們的大恩人。”龍雙說著,舉杯致意,“我敬你們!” 甜酒落肚,龍雙的話漸漸多起來,他笑瞇瞇地看著顧闕和夏謹亭,贊許道:“真好,真般配。” 夏謹亭被夸得不好意思,眼神四處游蕩著,最終落在了龍雙手邊的毛氈帽上。 氈是一種古老的織物,主要由羊毛制成,由于取材方便,常用于少數民族的服裝中。 夏謹亭腦中靈光乍現,毛氈壓縮后的保暖性能良好,同時羊毛具有可再生的環保特質,既如此,何不推出一款毛氈大衣。 夏謹亭想得興起,連筷子都忘了動,顧闕直接把吃食送到他嘴邊。 夏謹亭張口咬住,正對上龍雙熾熱的眼神,臉上登時騰起兩朵紅云。 “我懂,我懂。”龍雙說,“我們的小伙和姑娘也這樣,漢語管這叫……” “恩愛……”顧闕替他補全了。 夏謹亭被嗆了一嘴,在這一唱一和中敗下陣來。 龍雙熱情而奔放,說話非常直接,從不繞彎子。 他越看顧闕和夏謹亭,越覺得兩人般配,他們相處中那種親密感,讓龍雙頻頻點頭。 關于顧闕的心上人,他聽到過不少說法,其中的焦點自然是夏謹亭的性別以及夏謹亭和蔣家的婚約。 原本龍雙對夏謹亭無甚好感,可見了真人,卻發覺夏謹亭談吐大方而真誠,與顧闕更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送走龍雙后,夏謹亭欣喜道:“我有主意了!” “哦?我正要給你出主意。”顧闕挑眉道。 “你也有想法了,是什么?”夏謹亭忙追問。 顧闕賣了個關子:“咱們比賽,看誰先完成設計圖,輸的人答應贏的一個要求,如何?” “一言為定!”夏謹亭已打好腹稿,落筆時流暢自如。 讓人驚訝的是,顧闕畫稿的速度也很快,且手法非常專業。 兩人旗鼓相當地較量著,率先停筆的是顧闕。 夏謹亭好奇地朝顧闕的畫稿望去,頃刻間愣住了,顧闕設計的是一款絎縫大衣。 所謂絎縫,是用針線粗縫的方式,將棉絮固定在里子上,即在兩層面料中,加入一定的填充物,然后通過在表布上壓明線的方法,使服裝表面具有類似浮雕的花紋。 顧闕設計的這一款大衣,線跡成菱形,主要集中在大衣的下擺,使整件大衣看起來更具立體感。 這是一項極先進的技法,可以塑造出明顯的肌理效果,讓大衣變得十分抓人眼球。 反觀夏謹亭設計的畫稿,則是一款毛氈披風,披風的外形近似梯形,配色以黑白色調為主。 粗獷的廓形和簡潔的線條讓披風看起來更舒適自然。 “是我輸了。”夏謹亭主動認輸,“說吧,要我做什么?” “先欠著。”顧闕慣會吊人胃口,隨即在夏謹亭手背上落下一吻,“先收利息。” 夏謹亭最是招架不住顧闕突如其來的親昵,匆促轉移話題:“既是你贏了,便依你的圖做吧。” 從設計的角度來說,這兩款服飾都很新穎,至少是當今市面上獨一無二的原創。 第一眼看到顧闕的作品時,夏謹亭之所以那么驚訝,是因為絎縫作裝飾的技法,在現代才得到了較為深入的開發。 民國時期,設計師們還沒有將“縫”作為裝飾的理念,顧闕的意識可以說相當超前。 而夏謹亭的毛氈披風則改變了傳統披風的形制,套頭收腰的款式強化了披風的實用性,解放了雙手。 下身搭配褲裝和長靴,既保留了披風的華貴,又凸顯男性挺拔的身材。 顧闕非常認可夏謹亭的設計:“這款披風定然受年輕人歡迎。我倒是覺得,可以兩款一起推出。” 顧闕的設計針對傳統市場,夏謹亭的設計針對年輕市場。 款式定了,接下來擺在兩人面前的問題,就是如何將新品推向市場。 和亦銘坊已經打響名頭的經典西服不同,這兩款新品此前從未在服裝市場出現過,推出后的反響是不可預計的。 如若新品不能為大眾所接納,便會功虧一簣。 對此,夏謹亭倒是有個法子。 在現代學習服裝史時,夏謹亭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民國新式女裝的流行,離不開青樓女子的貢獻。 與大家閨秀不同,青樓花魁秉性大膽,對露胳膊露腿的新式服裝接受度很高。 而當花魁穿上新式服裝受到追捧時,又會反過來影響良家女子的穿著。 花魁在這里頭起到的是宣傳作用,跟做廣告是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