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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謹亭眼見著一個小泥猴子撲進彭秀華懷中,想必就是彭秀華口中的寶兒。 這倒是出乎夏謹亭的意料,彭秀華竟已有了孩子。 “你個小拖油瓶,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就現在回來!”王桂花白了寶兒一眼。 原來,彭秀華是從外鄉來謀生的寡婦,還拖著個孩子。幸而她能斷文識字,如今在一戶人家做家庭教師,尚能維持生計。 王桂花見她為人柔順,年紀輕輕便沒了丈夫,心下憐憫,這才時常替她留意著合適的對象。 “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不能耽誤了夏先生。”彭秀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空碗。 王桂花見她心意已決,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來,開飯罷。” 夏謹亭四下看了看,疑惑道:“還有一位租客呢?” “他啊,登臺去了,成日里掛著張冰塊臉,不必管他。”王桂花不滿道。 登臺去了?冰塊臉? 夏謹亭心下好奇,王桂芳卻不欲多言。 飯后,夏謹亭收拾了碗筷,坐在屋里收拾行囊。 交了一月房租,他身上已沒了多少現錢,雖說王桂花免了他的掃錢、茶錢,飯錢總還是要交的。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日用花銷,當務之急是趕緊找份能賺快錢的工作。 學徒是再做不得了,空有手藝卻無處施展的窘境讓夏謹亭有些頭疼,唯有另辟蹊徑再尋賺錢的路子。 民國時期來錢較快的行當,除了灰色產業,便是娛樂業。回想諸多電視劇中通宵營業的歌廳舞廳,夏謹亭有了主意。 趁著這會兒有空,他打算到歌舞廳“實地考察”,摸清底細再做打算。 海城不愧是繁華都市,彼時市政建設雖遠不及現代,入了夜中心地帶卻燈火通明,下了班的職員穿著襯衫馬甲,流連于燈紅酒綠中。 海城最富盛名的歌舞廳“麗都”門前,掛著碩大的招工廣告。 侍應生、調酒師、舞女……夏謹亭一項項看過去,目光落在歌星一項上。 在所有的崗位中,歌星駐唱一晚,所得的報酬最高,恰巧能解夏謹亭的燃眉之急。 前世,唱歌是夏謹亭的業余興趣,也是他調節壓力的方式之一,在流行音樂剛剛萌芽的民國時期,夏謹亭有信心能推陳出新。 因為報酬高,麗都對“歌星”的篩選尤為嚴格,形象與唱腔是考核的重點,據說篩人的比例達到二十比一。 可即便是這樣,仍舊搶破頭,由此衍生了歌星培訓市場,專為想入行的男女指點迷津。 夏謹亭去問了,那培訓費也高得嚇人,他是斷斷付不起的,只有自行改編這一條路。 所幸考核的曲目是公開的,夏謹亭知道那是麗都最紅的歌星秦愿的代表作——《等君來》。 秦愿的唱腔悠揚婉轉,如泣如訴,配合著纏綿悱惻的歌詞,引得無數男性為之心動。 可夏謹亭也清楚,他是男兒身,若單純仿照秦愿的唱腔,只會適得其反。如何唱出自己的風格,成了眼下的第一難題。 他心里掛著事兒,邊走邊哼著《等君來》,卻見弄堂深處的路燈下站了兩人。 莫不是蔣家來堵人?夏謹亭急中生智,藏于拐角處,偷著打量兩人。 昏暗的路燈看不大分明,夏謹亭仔細辨認,不由地瞪大了雙眼。 怎會是他? 他竟在這破舊的弄堂中,瞧見了段正楠?! 在段正楠的對面,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冷臉站著。 段正楠的冷笑聲在寂靜中分外清晰:“那女人許了你什么好處?” 男子沉默不語。 段正楠卻不給他沉默的機會,步步緊逼道:“你說話啊柳至方?你真要娶她?!” 男子仍舊沉默著,段正楠向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直至被逼至死角。 夏謹亭瞧見男子的手腕被段正楠緊緊握住,蒼白的臉上滿是抗拒。 這個登徒子,竟敢公然調戲男子?! 夏謹亭從暗處走出來,迅速朝二人走去。 段正楠還未反應過來,身前便堵了個人。 夏謹亭用力掰開他的手,擋在柳至方跟前:“你做什么?!” 段正楠愕然地瞧著夏謹亭,他心里正冒火,卻又想到上次誤會了夏謹亭,一時竟撒不出來,只干巴巴地說了句:“你讓開!” 夏謹亭認定段正楠是個下流胚子,想干那強迫人的勾當,厲聲道:“你休想!” 段正楠看著氣勢洶洶的夏謹亭,瞪圓了雙眼,百口莫辯。 夏謹亭見機拉起柳至方的手,快步離開。徒留段正楠一人,在原地氣得七竅生煙。 等到了王桂芳家門前,夏謹亭方才松了口氣,他轉身去瞧柳至方,見他臉色蒼白、身形消瘦,心下不忍。 “你……還好嗎?”夏謹亭放柔了語氣,“你先進來坐會兒吧,我估摸著那登徒子還沒走。” 柳至方詫異地抬眼,指了指夏謹亭身后的大門:“我……也住這兒。” 一瞬間,夏謹亭反應過來,原來柳至方就是房東口中的冰塊臉。 這稱呼倒是十分貼切,柳至方模樣長得好,就是一張臉上無甚笑容,瞧著冷冰冰的,倒有幾分冰美人的風范。 “今日多謝了。”柳至方低聲道了句謝,率先推門進屋,留夏謹亭一人在夜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