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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闕看著驚慌失措的工作人員,語氣緩和道:“無妨。” 目送顧家人離開,一顆心提在嗓子眼的工作人員總算松了口氣,他看著賬簿上的押金數目,不由地想到那錯拿了圍巾的青年。 難怪人們常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西服一上身,窮酸小子也有了謫仙相。 第七章 此時的夏謹亭還不知道自己錯拿了顧闕的圍巾,他提著衣服回家,正撞見上班溜號的夏老爺。 在蔣夏兩家的婚事還未敲定之前,夏老爺絕不敢如此放肆,現如今仗著自個兒是親家,便日日遲到早退。 他大腹便便地走著,手里還提溜著一個鳥籠,瞧見夏謹亭,鼻腔擠出一聲冷哼。 前幾日在夏家前廳吵的架,讓夏謹亭與夏家人徹底撕破臉,倒也不必再在面上裝和睦。 這會兒夏老爺氣還沒消,偏偏還不能拿夏謹亭怎么樣,唯有沖夏謹亭手里的東西揚了揚下巴:“你拿的什么?” “衣服。”夏謹亭說完,也沒多停留,徑自往房里去了。 夏老爺咂摸半天才反應過來,氣得直跳腳:“你個小兔崽子,蔣少把衣服都給你備好了,你還買勞什子東西!” 夏謹亭把房門插銷,仔細查看借的衣物,驀地發現配飾里多了一條從未見過的淺灰棉質圍巾。 那圍巾紋樣精致、觸感柔軟、瞧著還很新凈,夏謹亭臉上閃過一絲微愕,沒曾想租借的貨品里竟有這全新的圍巾。 他可沒想到這是相館工作人員擺了烏龍,才錯把旁人送給顧闕的圍巾塞到他手里。 說來也湊巧,那淺灰圍巾與藏藍西裝竟意外相襯,夏謹亭熟練地打了個巴黎結,用圍巾取代尋常的領帶。 淺灰的圍巾柔軟而隨性,正好破解了西裝給人的刻板印象,為整體造型添了一份儒雅與靈動。 這樣的變化與夏謹亭的心境不謀而合,他既不愿失了禮數成笑柄,又不想太過端莊拘謹讓人誤以為他過分看重此次酒會。 像如今這樣,就很好。夏謹亭微笑著敲定著裝方案。 酒會當日,夏家可謂是嚴陣以待。 夏老爺一早命人堵住夏謹亭的房門,嚷著除非他換了蔣寬送來的衣服,否則不許他出房門。 這招堵門大法把夏謹亭逗樂了,他本就不想去蔣家的酒會,這下正好當個甩手掌柜。 想明白這一層,夏謹亭索性躺倒了,準備悠然地睡個回籠覺。 屋里半天沒動靜,倒讓原本穩坐釣魚臺的夏老爺急了,他搓著rou手,在院子里來回踱步,肚子上的rou一顫一顫的,看著有些滑稽。 仆人去而復返,夏老爺急道:“還是沒動靜?” 仆人臊眉耷眼地搖搖頭。 酒會眼看著要開始了,夏老爺終于按捺不住,負氣地一揮手,破罐子破摔道:“他愛穿什么穿什么,反正丟人的是他,我不管了。” 夏謹亭睡得正香,耳畔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半夢半醒間,他聽見夏老爺的貼身仆人拿腔拿調的說辭,什么“老爺允了”“許你自行穿戴”,心頭一陣好笑。 這架勢,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要“進宮面圣”呢,夏謹亭把漱口水吐進痰盂,總算清醒過來。 看著鏡中精神抖擻的新青年,他滿意地笑笑,昂首挺胸地拉開房門。 不曾想仆人正趴門上聽動靜,一個踉蹌摔了個大跟頭,疼得齜牙咧嘴直叫喚。 奈何扯著嗓子嚎了半天也沒見動靜,唯有睜開雙眼。 好家伙,夏謹亭早已走到前頭去了,只留了個英挺的背影。 仆人揉著摔疼了的屁股,心里泛起了嘀咕:這洋人的衣服,好像是挺好看的。 因著夏老爺從中作梗,夏謹亭酒會遲到,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對此,夏謹亭是毫不在意的,酒會遲到和缺席是一樣的效果,都能激怒蔣寬。 是以他安安穩穩地坐在黃包車上,半點不慌。 按著請柬上的地址,此次酒會在蔣家的小洋樓里舉行。 夏謹亭記得書中提到,蔣家雖經營綢緞莊,住的卻是西式洋樓,還是蔣寬一力主張改建的,蔣老太爺疼孫子,在這種小事上自是無有不允的。 只不過這洋樓建好后,蔣家的生意卻每況愈下,于是也有人說,是這洋樓的風水不好。 照夏謹亭看來,這種說法不足為信。蔣家的洋樓從外觀上看并無特別之處,循規蹈矩的西洋式建筑,土黃色的外墻在日光的映照下投出斑駁的樹影。 酒會已開始,門廊處迎賓的侍應趁機挨著墻根兒打盹,冷不丁睜眼,面前站了個白凈的青年。 長身玉立、眉目如畫,像是睡夢中偶然光顧的仙人一般。 侍應條件反射般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接過夏謹亭手中的請柬。 姓夏? 看清請柬上的稱謂,侍應略一皺眉,徹底迷糊了。他實在想不出,海城幾時出了這么一號人物。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恭謹地把人引進門。 歐式雕花大門開啟的剎那,夏謹亭步履從容地走入大廳,面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絲毫不見遲到的窘迫。 不過三五秒鐘的時間,他已對在場的賓客有了初步判斷——多數是新派的年輕人,西服、皮鞋、禮帽是標配。 在夏謹亭打量周遭的同時,眾人的目光亦匯聚在他身上,帶著探究與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