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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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固執地僵直著脖子,以為使勁就能將頭顱支起來湊近她,可用盡全力至精疲力竭,軀干卻如鬼壓床一般一動不動,他已經喪失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只有筋脈偶爾的顫跳證明這位帝王還有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副不入眼的模樣,可他既然能看到殷曲盼,那必然是大限將至前的回光返照,她既入夢,他再是難堪丑陋,也要抓住機會好好瞧一瞧她……畢竟她怎么可能來呢? 她怎么可能來見他呢? 她將自己藏進了崇覃山,里面人不出來,外面人進不去,她厭惡他厭惡到了這樣終年不復相見的地步,她一直沒有原諒他。 天子氣喘如牛,口咽紅腫,連里頭都是成串密集水皰,呼吸時仿佛滾水熱油澆透,灼痛難忍。 可夢里的殷曲盼居然坐在他榻幾旁,溫柔細致地處理他的傷處,一如許多年前他故意在她面前受傷就為了討得一絲垂憐一般,歲月靜好。 殷曲盼涂完藥,將手中的小罐往旁邊一遞卻遲遲沒有人接過,她扭頭看了一眼,只見嵇令頤假裝看不見,自顧自地重新取藥調制,擺明不想給趙忱臨用天子剩下的。 她輕嘆了一口氣,將多余的藥收起來,轉而喚了聲:“顰顰,來為你父皇熬藥。” 嵇令頤嘴上乖巧地應了一聲,卻還是堅持先將調搽的藥配好,灌入小瓷瓶后放在桌上,這才露出一副三分故作堅強、七分泫然欲泣的表情與太醫溝通: “荊芥炒熟,生甘草,黃芩,防風,綿黃芪,用水三碗煎至一碗,溫服。” 她說話時離天子很近,怕他聽不清還特意轉頭安撫了一句:“此方不可改動分量,有起死回生之功,父皇放心,娘親在您身邊陪著,必不叫您有事。” 天子聽到那“娘親”二字時瞳孔忽然動了動,像是冬眠后初醒的鼴鼠,還透露出一股笨拙。他將一雙眼睛死命瞪大,定定地盯著殷曲盼,努力伸起兩根手指似乎想要觸碰一下她,以驗證這是否是一場漚珠槿艷。 殷曲盼低頭看著那努力往她這兒伸直的兩根手指,上面已經有了歲月的紋路。 “茵……茵,娘……” 她沉默良久,最后輕輕握住了那兩根手指,像是給了一只里牛頭頂的兩根觸角一個準確的信號。 天子的情緒突然就激動了起來,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卻一直在含糊不清地叫她的小字,叫著叫著,眼角處就流下了淚。 殷曲盼看到了眼淚流至鬢發處的濕痕,伸手溫柔拭去了,而后對他綻開了一個如繁花般明媚的笑,泛至眉梢,桃花滟滟。 眾人都見到了這對苦命鴛鴦的情愫,無人不感慨。 除了一人。 趙忱臨坐在一旁案幾邊,他也算傷者,還被傳成了奮不顧身救出公主的大功臣,這回更是無人敢指點。 他見到天子和殷曲盼的眉眼官司,心中嗤之以鼻,暗忖天子倒是個拎不清的,先被嘉貴妃架空,再被白月光風光辦了個喜喪,自己呢?被美人誘惑得暈頭轉向神魂顛倒。 他在心中好一頓批判,又聚精會神地盯著嵇令頤瞧,瞧她與人討論藥方,瞧她撿藥輕嗅,瞧她一張明珠生暈的清絕臉上露出楚楚可憐的哀切。 他瞧她揣著一顆黑心在人前做戲,卻覺得她算計人時的表情也生動艷麗,攝人心魄,讓人移不開眼。 他不自覺地盯入了神,唇邊還漾著個極淡的笑,手上理所應當地將她為自己調配的藥握在手心,將那一小罐只屬于自己的瓷瓶都捂出了溫度。 嵇令頤抽空往趙忱臨那兒飛去一眼,迎面就對上了他如江南春雨般纏綿悱惻的笑,醉人又煽情。 她一個激靈,忙不迭做賊心虛般左右掃了兩眼,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天子身上,并沒有留意到這里還有個膽大包天的逆賊敢在龍體欠安時不知死活地笑。 她微微松了一口氣,轉而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讓這人腦子清醒點。 笑?再笑?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這么喜歡笑,仔細把你一雙招子都挖出來! 趙忱臨被她警告地下了臉,有些意猶未盡地遺憾收回了目光,裝作一副知錯就改的樣子,可心里卻翻來覆去地回憶品味她瞪他時上挑的眼尾。 那一抹柔中帶剛的弧度像是一把蝴|蝶|刀在他心尖狠狠割了一刀,有一種挑動神經的風情。 他慢吞吞地將小瓷瓶在手心轉了轉,將心里那點癢努力按下,又有些坐不住地舒展了下長腿,換了個姿勢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人瞧。 一屋子的人竭盡全力用盡一身本事,總算將天子的那口氣暫時維持住了,大家都知這不是長久之計,可嘴里還是一聲聲高呼:“天佑我朝,陛下吉人天相!” 嵇令頤出去了一趟將陛下暫且無事的消息與眾臣說了,那一群人也是一頓求神告佛涕泗橫流。 藺清晝站在她旁邊將鳳氏與三皇子一黨清肅的事與她講了講,稍一猶豫后輕聲細語地對她說:“朝中還有我在,逆賊之事你便放心,今日受了這番驚嚇,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別cao心累神。” 嵇令頤沖他粲然一笑:“嗯,有藺相這樣的肱骨之臣,我自然放心。”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 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