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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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桌下的手掌背很大,可是寫到手指連接處又能摸到清晰的骨節和細小的繭,傳來蓬勃的力量感。 他還格外貼心,大約是怕她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肩頸酸痛,特意往上托舉了一下,讓她可以卸了力落在他手中。 “哎呀,這千穗釀到頭來都是爹爹在喝。”高惜菱又開一曲,“這回我可要彈一曲難的。” 是了……嵇令頤往趙忱臨那兒覷了一眼,這人聽的曲兒還挺廣,后來沒見他輸過。 “二小姐琴技出眾,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都得心應手。”葉汀舟抱拳示意,笑著恭維了一句。 嵇令頤三心二意地聽著這些場面話,突然反應過來些什么,眼睛猛地瞪圓了。 她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葉汀舟抱拳的雙手。 而桌下,無人看見的角落,她的手還落在一個人的掌心之中。 六首曲子,那只手不知疲倦地托著她,穩如泰山。 第13章 嵇令頤手上動作比腦子快,像是被蜜蜂蟄了一口似的立刻往回縮。 可那只手比她動作更快,手腕一翻,將她亟欲逃離的手一把攥在手心。 嵇令頤的腦子“嗡”的一聲,那根搖搖欲墜的弦徹底斷掉了。 那手指上有一枚什么凹凸不平的東西,冰涼刺骨,此刻含著攥緊的力道一同重重壓在她手背上,力氣之大,像是軋在皮rou上印了一枚火漆印章,硌得她發疼。 她想起來了……那是一枚鐫刻著宿行軍徽記的百煉金指環,上頭還鑲嵌著整粒碧璽,周圍用和田白玉雕刻著螭龍紋,如本人一般似淬著冰的冷玉。 嵇令頤猜不透趙忱臨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她現在身為皇子的妾室,兩人此刻的舉止不合禮數。 趙忱臨這人詭譎無行,他既然能做出“弒父”這種不在意世俗君臣父子的大逆不道的事,那么只要能達成目標,自然也更不會遵守什么避嫌守禮的規戒。 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想些風花雪月,趙忱臨此人在民間什么傳聞都有,唯一沒有的就是脂粉桃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眼下做出這種行為定是藏了一肚子壞水。 嵇令頤心里沒底,掙扎著往回縮手,甚至還狗急跳墻開始在他掌心用指甲掐撓。 她聽到極輕的一聲低笑,大概是在嘲笑她。 這點笑還來不及被抓住就消散在夜風中,仿佛是撥開煙嵐云岫后窺見的那一點春色。 趙忱臨舒展了下肩頸,隨意地將手中的軟毫毛筆往桌上一扔,溫潤如脂的青金白玉筆桿在宣紙上“骨碌碌”滾了幾滾,拖出長長的一道墨跡,歪歪扭扭。 樂聲還未停,他已經放棄寫曲目了。 嵇令頤現在禁不起一點風吹雨打,被他這肆無忌憚的舉動鬧出的聲響一嚇后,手上僵持的勁驀地一松。 葉汀舟專心致志地在宣紙上寫曲名,而高馳痛快地為自己切了一大塊羊排,滋滋冒油。 “別光顧著聽曲兒啊,不就是罰幾杯酒的事,該吃該喝都別拘謹。”高馳又切了兩塊,一一分給兩人。 嵇令頤咬了下唇,借著高馳布菜的間隙偷偷斜睨過去,只見趙忱臨上半身紋絲不動,只是心有靈犀般微微側過臉,撩起眼皮與她對視。 夜色自天際潑落,月色偏愛,從頭頂盡數傾瀉,只勾勒出他小半張姿容絕滟的側臉。 那漆黑的瞳仁定定地注視著她,越發深邃濃稠,僅有的一點亮光還是那幾盞隨風擺動的燈籠,明明滅滅。 他沒笑,可嵇令頤就是知道,他心情極好。 好到他開始若無其事地往自己那兒收回手臂,然后該死的順便將她拖過去。 她的身子已經明顯往一邊傾斜了過去。 “嘗嘗,新鮮宰殺的,整張羊皮一起剝下來了,去膻味,那皮回頭還可以給凝夢做襖子。”高馳俯身過來,將那散發著油香味的羊排夾給趙忱臨。 嵇令頤趁著這個機會,毫不留情狠狠踢了一腳過去。 樂聲戛然而止。 “多謝將軍。”他還有閑心用另一只手扶了下碗。 而桌底下,趙忱臨根本不躲,面色如常地生生受了她那一腳,可手上卻報復般地猛地發狠拉了她一把。 嵇令頤沒穩住搖晃了一下身體,肩膀沉悶地磕上了桌子,酒樽中香醇的千穗釀晃蕩著溢出杯沿。 高惜菱已經款款上前前來收紙筆了。 最后那點希望也破滅,嵇令頤恨不得把手臂剁下來,只要能讓兩人分開怎樣都好。 葉汀舟輕松地將紙遞給高惜菱,換來一句客套恭維的場面話,之后便輪到趙忱臨。 “趙王……”高惜菱裙擺凌波靠近他。 趙忱臨也不廢話,從嵇令頤眼前取走那杯撒了一小半的酒樽,仰頭一飲而盡。 “剛才的好運氣用完了,這曲……”他將空酒樽沖高惜菱示意了下,隨后用杯足點了點那張墨跡斑斑的宣紙,“愿賭服輸。” 高惜菱不知為何,盯著趙忱臨手上的杯子突然微微變了臉色。 “趙王怎的在用孺人的杯子?” 幾人一愣。 桌子上的酒樽明明都長一個模樣,哪有什么你的我的區別。 可是高惜菱在那杯子上做了記號,她自然知道哪一個是趙忱臨應該用的。 “嗯?”趙忱臨抬抬手將那酒樽轉了一圈,“剛才斟酒時都放在一起,原來這是孺人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