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被重新發(fā)動，就在他準(zhǔn)備調(diào)頭的時候門口忽然出現(xiàn)了幾道身影。

    三個高大的男人將嬌小的少女圍在中間，幾個人不知道在說什么都是面帶笑意。有一瞬間少女腳步大概沒踩穩(wěn)，身形驀地就朝后歪了歪，走在她背后的甄洵立刻抬手將人護(hù)在懷里。

    宋淥柏呼吸一滯，透過擋風(fēng)玻璃緊盯著這一幕。

    就在這一刻，他清晰地體會到了剛才一路趕來時心里朦朧又劇烈的情感。

    ——那是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不是出于兄長間的嫉妒，而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嫉妒。

    第20章 床單換過了

    “那是淥柏的車？”宋延辭微愣。

    “大哥？他不是去公司了嗎？”

    聞言甄洵瞇了瞇眼, 目光鎖定不遠(yuǎn)處停在路邊的那輛黑色轎車。

    “淥柏哥哥來了？”剛被他扶穩(wěn)站好的小姑娘詫異道，語氣中流露出一點(diǎn)驚喜。

    他收回目光，垂眸看著她笑了笑, “看樣子是的。”

    幾人說話間，隔著七八米遠(yuǎn)的車緩緩開動, 最后停在他們面前。

    車窗緩緩下落, 露出男人輪廓分明的臉。

    “大哥，你怎么來了。”

    “忙完了來接人。”宋淥柏下車打開同側(cè)的后座車門, “昨晚我訂了餐廳。”

    宋歷驍一噎，“不是吧，大哥, 我們來之前你就天天占著杳杳, 現(xiàn)在好不容易分給我們一天，你居然吝嗇到中午就跑來搶人？”

    宋淥柏冷淡地瞥他一眼，“我什么時候說我要忙一天？”

    “……”

    “杳杳，上車。”他目光略作遲疑, 轉(zhuǎn)而看向一旁的少女。

    整個上午甄杳都總是時不時回想起宋淥柏離家之前的語氣和態(tài)度, 在想他是不是生氣了, 又覺得他們像是拋下他一個人玩樂，導(dǎo)致她雖然開心又總有點(diǎn)遺憾。

    但她沒想到的是他會在忙完之后立刻趕來, 于是想也沒想就點(diǎn)了頭。

    正要往前走時甄洵卻忽然將她拉住, “這附近就有味道不錯的餐廳，不用那么麻煩。”

    “我不覺得這是麻煩。”宋淥柏漠然道。

    “淥……哥哥這么忙還特意趕來, 我們就不要浪費(fèi)他的心意啦。”甄杳趕緊緩和氣氛, 安撫地拍了拍甄洵的手臂。

    “杳杳很少出門，今天既然出來，就盡可能地多開心一點(diǎn)。”宋延辭語氣溫和, 但卻將事情一錘定音，接著上前護(hù)住甄杳的頭頂讓她坐進(jìn)車?yán)铩?/br>
    宋淥柏垂眸關(guān)上車門，“我?guī)ブ茏u(yù)時新弄的那家私房菜，地址待會發(fā)給你們。”

    “誒，大哥，我坐你的車過去唄，反正坐誰的車不是坐。”宋歷驍笑瞇瞇的。

    “我想路上能安靜點(diǎn)。”

    說完宋淥柏轉(zhuǎn)身坐進(jìn)車?yán)铮囬T“砰”地關(guān)上了。

    車慢慢起步、駛離。

    甄杳坐在后座，默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直到其他三個人就這么被扔在身后。

    “哥哥，我們不等他們一起嗎？”

    “他們會按照地址跟上來。”駕駛座上的人平靜道。

    她點(diǎn)點(diǎn)頭，不說話了。

    內(nèi)后視鏡里映出男人深邃的眉眼，深黑的瞳眸透過長窄的鏡面定定地看了幾眼后座的人。

    綠燈由紅轉(zhuǎn)綠，他移開眼。

    “和他們玩得很開心？”

    “嗯？”甄杳愣了一下，“……哦，是、是吧……”

    “看來確實(shí)不缺我一個，多的是能照顧你的人。”

    男人說這話時的語氣實(shí)在再平淡不過，比平時在家里吩咐傭人做事的口吻還要尋常，但她總覺得他說這話時情緒有點(diǎn)不太對。

    于是只能求生欲極強(qiáng)地回答道：“這怎么能一樣呢。”

    “有什么不一樣。”

    “你是你，他們是他們，你們每個人對我來說都很重要，也都沒辦法替代。”

    “既然每個人都是這樣，那算什么不一樣。”

    甄杳被他一句話堵得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說了，“哥哥……你到底想讓我回答什么呀？”

    宋淥柏神經(jīng)倏地一緊，少女略帶委屈的柔軟嗓音讓他從這種計較固執(zhí)的思緒里清醒過來。

    是啊，他想讓她回答什么？或者說想讓她保證什么？

    對她來說，他們都只是哥哥而已。

    他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從哪里開始事情逐漸偏離了正軌，現(xiàn)在一切已然不受他控制，和當(dāng)初他出于憐憫的初衷南轅北轍。

    控制，還是放縱？

    又一次紅燈，車緩緩?fù)Ａ讼聛怼?/br>
    這一次他的情緒卻和來的路上截然不同。

    “哥哥。”甄杳怕影響他開車，斟酌好一會兒才抓住這個間隙輕聲喊他。

    “嗯。”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說，但是今天早上你說你不和我們一起去救助中心的時候，我其實(shí)……”她抿了抿唇，有點(diǎn)窘于開口，“其實(shí)有點(diǎn)失落。”

    像度數(shù)極高的酒精驀然沖上頭頂，宋淥柏心里一空。

    “……要是今天上午你在，我會更開心的。”

    少女還在自顧自地說著話，手指搭在他后背的座椅一側(cè)，歪著頭露出臉來，臉上每一絲表情的痕跡都寫著認(rèn)真。

    正午光線微暖，落在她的眼瞳和長而卷翹的眼睫上，一雙眼睛清澈干凈得不像話。

    他一顆心又驟然被什么填滿，滿到不堪負(fù)重地塌陷、陷落。

    明知道她這番話只是為了哄他這個“哥哥”開心，也阻擋不了有什么念頭在他腦海中清晰成形，某根勉強(qiáng)束縛著理智的弦在剛才的一瞬間里蹤影全無。

    “坐好。”他目光沉沉，聲音微啞。

    “……哦。”甄杳乖乖坐回去，不知道自己這些話到底管不管用。但是她不太想讓他不高興，所以還是不死心地試了試。

    車重新起動的那一刻，她聽見他忽然開了口。

    “下次陪著你。”

    甄杳一愣，接著笑盈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

    自從失明之后她對周圍人的情緒感知似乎更敏銳了，所以在宋淥柏這么說了之后，她能察覺到兩人之間受他影響的氣氛不知不覺地松動，她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

    后視鏡里，男人抬眸看著少女嬌俏的笑顏，眸色愈深。

    “下午準(zhǔn)備去哪里。”他緊接著又問。

    “還不知道呢，大概吃了飯就會回家吧？延辭哥哥他們好像沒有別的安排了。”

    “要不要跟我去公司？”

    “公司？”甄杳茫然，“宋氏嗎？”

    “嗯。”

    “可是……”她去了能做什么？

    “不想去？”

    “我去了好像也沒什么事情能做，而且會打擾你工作吧？”

    “公司樓下有一家下午茶，我讓徐承買給你。”宋淥柏說，“辦公室里有專用的休息室，你累了可以自己待在里面。”

    甄杳張了張嘴，覺得自己不太說得出拒絕的話來，“可是那樣不就把堂哥他們?nèi)酉铝藛幔俊?/br>
    “上午陪他們，”他停頓片刻，“下午陪我？”

    后半句的語氣勉強(qiáng)算疑問句。她臉頰莫名熱了熱，覺得這么說似乎確實(shí)挺公平的……

    平時就算住在一起他們相處得也很少，拋下他一個人，他們又熱熱鬧鬧的待在一起好像確實(shí)有點(diǎn)過分。

    “嗯。”她摸了摸鼻尖，點(diǎn)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好。”

    “不要一時沖動答應(yīng)，”宋淥柏漫不經(jīng)心地道，似乎只是開車時分心和她隨口一提，“一會他們?nèi)齻€人都會攔著你，你怎么拒絕？”

    “我不會動搖的。”甄杳一臉嚴(yán)肅道。

    她看不見男人唇角輕輕勾了勾，那痕跡很淺。

    “很好。”

    被這么多人盯著的小姑娘，當(dāng)然要放在身邊最放心。

    ……

    吃完飯，甄杳硬著頭皮說了自己下午的安排。

    “大哥，你這是流氓行為，怎么不干脆把杳杳別褲腰帶上帶著到處走啊？”宋歷驍難以置信。

    怕他們又鬧得不愉快，她忙主動攬下責(zé)任，“是我主動想跟著去的。”

    “你跟著去？”宋延辭好笑道，“公司有什么好玩兒的？”

    “我只是覺得我們這么開心，淥柏哥哥一個人又忙又孤單，有點(diǎn)不太好。所以想著公平起見下午陪著他工作。”

    “孤單？”宋歷驍笑出聲，“他都孤單二十六年了，不知道有多愿意自己一個人待著。”

    甄杳不說話了，擺出一副心意已決的模樣。

    “那你讓我們怎么辦？”甄洵問。

    “你們就在家里等我們嘛，我們傍晚就回來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