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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真徹底不吭聲了。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小空間里,看著畫面里的麟識。 麟識用龍角蹭了他很久很久,到了半夜,終于將他卷回了洞中,變回人身,抱著他,一整晚沒睡。 天快亮了,麟識給他擦洗身體,換上了新的衣服,坐在床邊守著他。 幾天幾夜,麟識都這樣守著他。 直到第七天。 麟識將容真沒有半點腐壞的尸體葬在了花草繁盛的斷崖前,他在那里設了一層又一層的結界,保護著那一小片的花草,還有地底的人。 然后,容真就看到他拿起了洞里降魔劍…… 天地魔氣繚繞,多日不見晴朗。 可那一天,飄散天地間的魔氣忽然少了大半,而只有修士才能看到的天邊魔窟,在一聲龍嘯后,電閃雷鳴間,徹底消失不見。 容真低頭捂住眼睛,同一時間,他的靈魂離開了那個小空間。 …… 三百年后。 早已得道飛升的連不換為幫人渡劫,與道侶喬小瑯一起下界。 辦完事后,他們路過了當年的傀山。 傀山早就在一百年前就被平了,只留了幾個小山包,原本與世隔絕的青巖村變成了個非常熱鬧的鎮子,名叫玄龍鎮,比起其他經常出現妖魔蹤跡的地方,這里連個鬼影都少見,像是片凈土。 難得下一趟界,連不換帶喬小瑯去附近逛逛,沾沾煙火氣。 走著走著,忽然看到一個說書的,是個年邁老人,駝背得很厲害,說起話來卻蒼勁有力。 “那殘龍先因嗔恨化為魔蛟,后又斬殺邪龍,因救世得回原身,后歷情劫,畸龍生角,化為真龍,以龍骨堵魔窟,身死魂消,安定天下魔氣,而那一天,你們猜猜發生了什么?” 連不換原本要走的腳步滯住,猛地望向那老者。 老者前面站了不少小孩,聽得津津有味,路過的大人一笑了之,頂多說一句那老家伙又在胡說八道騙小孩子的銅子兒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快說快說!” 老者往下撫著胡子,輕聲道:“那晚,東方七宿中一直暗淡的角宿,亮起來了。” “角宿,那是什么呀?” “角、亢、氐、房、心、尾、箕,分別代表龍的不同部位,也是東方七宿,而角宿你們可以當做龍角。畸龍化為全頭全尾的真龍,卻又迅速隕落,同天東方蒼龍七宿齊顯,角宿不再晦暗,這便是——功行圓滿。” “哇——” 喬小瑯注意到連不換的不對勁兒,順過去看了一眼,道:“那不是人,是個樹靈,應該沒做過壞事,你看周身沒有半分戾氣,應該混在人世中許多年了,和普通老人家差不多,不用管他。” 說著,她拉著連不換走了,當晚找了個客棧休息。 喬小瑯多年沒有下屆,想多玩幾天。 半夜時分,喬小瑯喝了些酒,微醺,很快睡著了。 連不換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目標明確地去了白天的那個街角。老者還站在那里,似乎就是為了等他,作了一輯道:“小妖早在白日便看出大人非凡塵中人,特意在此恭候。” 連不換直接進入主題:“你認識麟識和我小師……和萬玄真?!” 老者點頭:“我曾是傀山玄龍窟前的樹靈,山神大人和那位萬公子,都已不在了。” 三百年前,魔窟被龍骨堵住那一刻,連不換就知道麟識不可能活著,他震驚之余,想到了自己的小師弟。 麟識死了,他的小師弟怎么辦? 可他當年尋遍傀山,花了十年四處找人,卻沒有得來半點消息。 不管當年是不是失蹤,現在都不可能活著了。 都三百年了。 連不換已經不是當初只會一腔熱血的青年,他能夠輕易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平靜問對方:“那你可知我師弟葬于何處,我欠他許多,卻未能見他最后一面,想了個心結。” 老者:“你隨我來。” 連不換跟著他走,沒多久,就到了一座小荒山上,那山有處斷崖,即將靠近時,老者突然停下:“就在這里,不能往前了。” 不是老者胡說,在不久前,連不換就感受到了一股阻止人前行的莫名氣場,像是某種特別強大的結界。 他抬頭看過去,看到了一小塊特別茂密的花草,在荒蕪的山中,像是個奇跡。 “萬公子就葬在這里,尋常妖物靠近不了,如果大人能夠靠近且破除結界,小妖也勸您不要那么做。” “……為什么?” “萬公子是被山神大人親自葬在這里的,當年他葬了萬公子,就拿著降魔劍以龍骨鎮壓魔窟……這件事,除了我這個目睹一切的小妖,沒人知道,山神大人應該也不在乎,我作為見證者,只能日日去人間將這事說出來,信不信全由心。可這不一樣,這是山神大人的心上人,赴死前都還要用一半的修為保護那一小寸地方。” 他說完便笑著看向連不換。 連不換盯著那幾簇花草,盯了許久,忽然轉身走了。 老者沒有追過去,他在結界邊緣慢慢化作一顆老樹,蒼老的聲音帶著笑意:“仙人,你道心不穩啊……” 連不換擦了擦臉上的淚,匆匆往山下走。 下山時,不遠處穿著道袍的喬小瑯不知何時來了,正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