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深夜的探險
基地里沿用原來城市的建筑,往日外圍一圈都是商鋪,末世后被搶劫一空,一片狼藉破爛不堪。沒有修補的材料,為避免危險,楚時乾脆把半破不破的門窗都敲掉,曾經的一整片落地玻璃只剩一個巨大的空洞,像是無盡黑暗的入口,只有孩童在晝間會來到這里玩探險游戲,其馀時間人跡罕見。穆艾帶著天昭抄了條近路,二十四小時點著燈的醫院在晚間特別明亮顯眼,坐在暗角也能清楚看到出入情況。 「我們應該進去看看嗎?他也未必今天來。」 這個時間出入的人不多,偶有醫護人員出來歇一歇氣,沒有什么可疑。天氣涼了不少,晚上更甚,穆艾穿厚了一些,還是不時吸著鼻子,天昭要把外套讓給她,果不然被拒絕了,她寧愿把手放在他腰間取暖,兩人在醫院外坐了一會,懷里的人沒有暖和起來,反而愈加寒冷。 穆艾待得無聊,點頭要起來,忽然想起:「醫院有后門嗎?」 醫院人手不多,不能像往日分上幾個出入口,用作區別急診的入口早被封起來了,就算是醫生護士下班也只走同一個大門,沒有人會去深究另一個出口。 但動一動總比在這里呆坐好,兩人沿著醫院外繞行,路上安靜得詭異,仿佛能聽見灰白的建筑內傳出低沉痛苦的呻吟。天昭在黑暗中拉到她的手,冰涼沒有溫度。她只上下掃視醫院外墻尋找異樣,任他把手拉到衣襟內,天昭卻把目光都放在她的臉上,捏捏懷中纖瘦的指尖,又回到剛才的話題:「如果你想走的話,我會陪你走的。」 聞言她臉色一變,放慢了腳步,他以為她有話要說,卻猛地被扯入彎角,還未看到前面有什么,穆艾就掩住他的嘴,探頭往外看去。他嘗試藉身高優勢探看,但距離太遠,只勉強看到人影從醫院走出來,連身材都難辨,枉論樣貌。 這大概就是醫院的后門,比前頭荒涼得多,燈都沒有一支,一條直路通往舊焚化場,即使有一段距離還是隱隱嗅到垃圾堆積的腐臭,飄在空中如死亡的味道。往日這座城市高達兩成電力來源于焚燒垃圾,現在廢物量少了,但同時人口和用電減少了,重要的電力也必要依靠這個設施。 由于廢物量不多,焚化爐一周才開動一兩次,堆積的垃圾難免令周邊環境彌漫難聞的味道,天然就是無形的屏障,沒有人會無故接近。 即使沒有實據,兩人都隱然知道應該上去一探究竟,眼見本來就模糊不清的人影快要消失在晚霧之中,天昭一急就要追上,被穆艾止住動作,她低著頭像在默算什么,近十秒后她才點頭,小聲叫他:「你跟在我后面。」 作為男人,跟在個頭比他低、年紀比他小的女人身后,確沒有什么男子氣概,卻不得不承認,她才是適合走在前頭的一個,大概這樣她也比較有安全感。 外頭的燈光照不到深處,愈往深處走光線愈為微弱,他亦步亦趨跟上,她卻像有一對夜視眼,不單看得清眼前的路,還有空不時回頭顧慮他。這是走向焚化爐的方向,但對于清潔工或是開爐而言都太晚了。為了方便管理,楚時立的宵禁制度頗嚴緊,逼著工作都要在晝間完成。 「這會是什么呢?」 穆艾大概受不了要一直回望,爽性讓他搭著自己的肩,變成如幼稚園學生排隊搭小火車一樣,他收窄步伐怕踩到她,聽她回答:「雖然看不清楚,但除了腳步聲還有滾輪的聲音,而且從醫院到焚化爐,有可能是尸體。」 就算沒有活尸,人類還是少不了生老病死,在沒有多馀資源的情況下,一併火葬是最簡單的選擇。 「深夜火化,倒不像是什么奇怪的事。」天昭用以往的生活常識猜測,沒有多少把握,只感覺到手下穆艾的肩頭愈來愈緊繃,腳步雖然沒有放緩遲疑,但身姿微彎,明顯進入了戒備狀態。他不曉得前頭有什么,跟著靜下心來細聽,無盡的寧靜和剛才如出一轍,并無異樣。 她把他的手轉移至腰間,左右擺動松了松肩,壓低聲音說:「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工作時間,走了這么段路,焚化爐就在轉角了,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奇怪嗎?」 這一區沒有住人的原因除了難耐的味道外,焚化爐發動時的躁音也毫不兒戲,不必楚時劃下界線,人們寧愿擠在窄小的臨時房屋,這里一大片土地卻被荒廢。 天昭加入基地后從未來過這一區,天色昏暗連焚化爐位置在哪里都不知,她一提才驚覺這里安靜得不尋常,下意識把她往后拉:「不然我們先回去,等天亮才來?」 本來這探險就充滿危險,加上夜色不明,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拖后腿的角色,在夜里更是礙手礙腳。 雖然很不明顯,但穆艾瞪了他一眼,半帶諷刺:「明年才來好不好?」 自從兩人在一起后,她甚少對他表露出強勢的一面,現在像啟動了防備機制渾身長出尖刺,突然就如以前一樣生人勿近,天昭怯了怯,硬著頭皮勸:「我怕你...」 「你怕就回去。」語氣冷硬,他識相閉嘴,怕被她甩開,收緊手指握著她的腰鼓:「沒事,繼續吧。」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頭,改而牽上他:「跟上。」 他們來到設備門外,走在前頭的幾個人不見蹤影,破舊發銹的大鐵閘深鎖,里面沒聲沒息,不像有人在活動。 「我們跟丟了嗎?」 「這條路只有到這里,如果他們不是翻過了城墻,就一定是進去了。」說罷她搖搖閘門,確定足夠穩固后輕盈地跳上去,無視手中黏上脫落的鐵銹片爬到頂上,天昭想制止卻被驚慌堵住喉嚨,巴巴舉著雙手不知所措,穆艾已到了門的另一面,乾凈利落拍走手上的污垢,從里面替他打開門:「別怕,進來。」 這句話他好像在他們的初夜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