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人是沒死,但全身上下的擦傷不少,聽說腿還骨折了。 老爺子動了怒,勒令沈立珩禁足思過一個月,當時在場的沈瑯也被當成幫兇,跟著被禁足在家里。 此時肖聞郁正好在長餐桌前,不做逗留地轉過輪椅要走。 下來都下來了,沒打算吃飯。 長桌的一側,管家見到沈瑯,鞠躬道:“小姐。” 餐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銀質餐具被整齊地擺盤成一列,琺瑯彩釉的瓷盤里裝著龍蝦刺身。上午才剛空運到的澳洲龍蝦,中午就被活殺,成了道龍蝦刺身擺上沈家餐桌。 沈瑯一道道掃過去,餐桌上都是海鮮類的菜。 海鮮是發物,難怪他不吃。 “二少爺昨晚說了,今天中午只要吃這些菜。”二少是存心不想讓肖聞郁進餐廳,管家也挺為難,只好順著問,“小姐如果你不喜歡吃,我叫方姨做幾個清淡的菜上來……” 沈瑯坐下,裙擺順著白皙的小腿往下垂落,道:“我喜歡呀。” 管家看了眼正離開的肖聞郁,心里嘆了口氣。 她又問:“你不喜歡吃嗎?” 問的是肖聞郁。 沈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雖然要在沈宅里掂量著過日子,但從沒受過關禁閉的氣。她開他玩笑:“龍蝦刺身要新鮮才好吃,等會兒冰塊融化,再吃就不是這個味道了。你不想試試?” 輪椅還在往外滾動,他沒理她。 擺盤的龍蝦刺身旁放著個小冰桶,里面還游著只被綁了鉗子的活蝦,如果有人用完刺身,阿姨會過來重新現殺一只。沈瑯像是覺得新鮮,站起身戴手套,取過刀,想親自動手試試。 肖聞郁聽見少女輕快軟糯的聲音:“我二哥氣你氣得不行,巴不得你那天在海里救不回來,我如果是你——” 后半句隱沒在了一聲含糊的嘶氣音中。 輪椅剛經過餐廳的門,聞聲停在了門口。 沈瑯想試著做刺身,還沒上手,就被蝦身上的倒刺割了個正著。她動作小心,倒是沒出血,只是破了點皮。 少女細皮嫩rou,沒磕磕絆絆地長到這么大,痛感比誰都明顯,生理性淚水不受控地涌了上來。 肖聞郁回身看,沈瑯已經扔了刀和蝦,一雙明眸濕軟泛紅,睫毛都沾著淚。她說:“我不吃它了,跟方姨說我中午要吃面。” 管家應聲離開。 沈瑯對上肖聞郁的視線,用餐巾擦干手上的水,說:“你要是像這樣賣乖服個軟,我兩個哥哥興許不會這么討厭你。” 半晌,他問:“你不疼嗎?” 沈瑯:“不疼。” 她剛才被疼得紅了眼睛,也不想讓他多冷靜端莊。她故意勾他,補了句:“你要是不吃飯,我更心疼。” …… 沈瑯以為還像以往那樣,是她在勾他。 偌大的董事長辦公室內,暗沉暮色穿過四合的云靄透進落地窗,室內一片靜謐。肖聞郁一身西裝革履,靠進椅背,抬手解松了領帶抽掉,眸色深濃。 現在他們兩人中,是有人蓄謀已久。 她不知道是誰故意在勾誰。 作者有話要說: 我作證!小純情勾引瑯瑯!他故意的! 無意外日更,晚上更新,時間不定,有事會文案請假333 --------------- 第6章 接了項目就開始忙,午休期間,華慕事務所e組辦公區一片此起彼伏的鍵盤鼠標聲。設計師助理正強撐著困意埋頭畫平面,桌上忽然被沈瑯扔過來一小盒茶葉。 茶葉罐是個方方正正的瓷瓶,巴掌大小,助理道過謝后打開聞了聞,還有股沁人心脾的清淡藥味兒。 “沈工,這是茶葉嗎?”助理好奇,“我怎么聞著跟中藥似的。” 沈瑯手里還拿著一罐,她“嗯”了聲:“我在‘隱市’拿的護肝茶,聞起來是不太好聞,泡了茶喝起來是甜的。” 助理驚詫。 玄周道人的“隱市”她就去過一回,一壺茶標價四位數,續茶水另算錢。那……這一整罐茶葉要貴上天了吧? 沒想到沈工神情坦然地回她:“不要錢,免費的。” 沈瑯趁著午休去荀周的茶館坐了坐,離開的時候順了兩罐茶葉走。荀周一聽她問自己要護肝茶,就知道沈瑯又要開始忙項目,給茶葉的時候苦口婆心:“你那有沒有紫砂壺?這茶得用紫砂壺泡,喝茶的茶杯用白瓷,要留根泡,懸壺高沖,回甘的味道才好……” 沈瑯撩了撩長發,笑說:“沒這么麻煩,用保溫杯泡了就能喝。” “……” 荀周終于回憶起這些年被沈大小姐用保溫杯糟蹋過的茶葉,一臉的一言難盡,多的不說了,對著沈瑯指尖下垂擺了擺手,神情間糊著一個醒目的“滾”字。 這回恒新商業園的項目共分包給了兩家,一家知名的設計院,另一家是沈瑯所在的華慕e組。商業園是大項目,沈瑯作為華慕這邊的負責人,跟所長商討過后,她重新劃出一個項目組,在原有小組成員基礎上拉了別組的幾位工程師進來。而這位設計師助理剛來事務所不久,經驗有限,并沒有被劃入這次項目里。 助理手里只有個畫圖的小項目,挺輕松的,其實平時用不到護肝茶。 目送沈瑯進辦公室后,助理拿著茶葉罐,受寵若驚:“女神對我也太好了吧?這要是男的,我就真嫁了啊。” “沈工對自己的助理都挺好的,”旁邊眼鏡男比助理早來幾年,他搭話,“她可能是怕你工作壓力太大吧。” 助理:“什么壓力大?” “沈工以前有位助理,跟你差不多吧,一剛畢業沒多久就踏進社會的小姑娘。”眼鏡男隨口回,“當時是在做一個大項目,她也在組里,但項目剛開始沒多久那小姑娘就沒了。” 眼鏡男:“我聽說是因為壓力太大才自殺的,大概三四年前的樣子……”他砸了咂嘴,總結道,“干我們這一行有時候忙起來手里三四個項目,加班悄無聲息猝死的年年都有,所以總要學會自我減壓嘛。” 說完眼鏡男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拿起放在電腦旁的相框,相框里是某位宅男女神的嬌俏寫真,他捧起來親了口,權當減壓。 助理:“……” 沈瑯平時減壓的方式有兩種,音樂和補覺。 最近新添了一條:sao擾人。 說得再具體點就是,sao擾肖聞郁。 久別重逢后連著見了幾面,沈瑯對肖聞郁處在“感興趣”的階段。她有太多想查的了,關于這么多年他在老爺子和她大哥的眼皮底下養精蓄銳、攬下主權的過程,關于他突然回國發展的動機,以及關于他本人。 前兩條沈瑯的興致倒是沒那么高,她sao擾的重點都放在肖聞郁本人身上。 沈瑯在調戲人這方面無師自通,她偶爾發兩條短信給肖聞郁,時間點掐在人情緒最容易脆弱放松的清晨,寥寥幾句,除了項目相關就是無關緊要的幾句寒暄。她撩閑的手段很高明,目的性不強,意思送到就行,他回不回她都不太在意,既不會讓人覺得煩,也不容易拒絕。 當然人家肖聞郁不搭理她,十條回一條已經是極限。 幾天后,肖聞郁主動打沈瑯的電話,聲音低沉疏淡,直接問:“你想知道什么?” 他跟她打直球。 沈瑯沒想到他會打電話來,估計是被自己煩得不得了才打來的。她放下手里的圖紙,順著調侃:“肖先生都猜到我有問題問你,就猜不到我想問你什么嗎?” 她已經改了口,開始叫他肖先生。默然幾秒,肖聞郁才開口:“猜不到。” “我想問你有沒有時間,好讓我請你一頓飯。”沈瑯說,“上回的晚餐本來應該是我來買單,沒想到你請了,算我欠你的。”她說得煞有介事,笑著補充,“我不喜歡欠別人什么,更何況你現在還是我的甲方,算是……很正式的關系。那就更要客氣了,你說呢?” 沈瑯嘴上一口一個“客氣”,語氣卻黏黏的,帶著點微妙的曖昧。 這話說的,不答應就相當于承認兩人不必客氣的關系,答應卻又上了套。 沈瑯占盡口頭便宜。 “請客就不必了。”肖聞郁聲音平靜,卻在電話那頭瞇了眼眸,半晌道,“如果你實在想還,餐費可以直接從你的項目金里扣。” “……”沈瑯頭回領教肖聞郁的資本家做派,噎了噎才接話,“肖先生好客氣。” 辦公室里靜謐異常。沈瑯話音剛落,肖聞郁雖然沒開口,她卻聽到從電話另一邊傳過來些聲音。 是道輕微的氣流音。分不出是意味不明的低哼還是輕笑,像男人的鼻尖輕輕地蹭過耳朵,順著耳廓上纖毫畢現的血管脈絡往下撫,不經意卻足夠勾人,跟上回他接電話那聲低低的“嗯”字如出一轍。 沈瑯聽著忽然冒出了點微微的心思。 電話通了會兒,肖聞郁沒再出聲,沈瑯也不急著起話題。沉默間,組里的結構師進來給沈瑯送圖紙,等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再次關上,她邊看圖紙邊問:“下周的方案討論會你會到場嗎?” 沒等肖聞郁回話,沈瑯沒忍住,嘴欠了句:“有幾天沒見了,我還挺想肖先生的。” 沒人接話。 意料之中,沈瑯迎來她第數次被掛電話。 . 方案討論會在即,接下來沈瑯在外往總承包方那里連跑幾趟,在內忙著翻資料找數據,沒想起來再去sao擾肖聞郁。 會議仍舊開在恒新集團,肖聞郁沒到場,恒新這邊派了其他幾位負責人過來。 進來送咖啡的助理目光頻頻往沈瑯這邊瞟。沈瑯漂亮得讓人印象深刻,助理總覺得眼熟,想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來,這位好像是上回在股東會上特立獨行的那股清流。 就是眾股東昂頭吵得不可開交,她低頭氣定神閑畫圖紙的那位。 沈瑯接過咖啡,偏過頭輕聲問了句。 “肖……”助理反應過來她問的是肖聞郁,忙說,“董事長臨時有事不在公司,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助理突然回憶起上次送錯的那杯咖啡,像是想到什么場景,猛然紅了臉。 這一幕看在對面另一設計院的建筑師眼里,就是另外的意思了。 此次恒新的商業園項目競標這家設計院本來勢在必得,沒想到空降了另一家建筑事務所跟他們分著做項目,聽說還是甲方老板欽定的,跳過了前期冗長復雜的項目準備工作,直接插入到了方案深化的環節。 這位建筑師是此次設計院的負責人,他從業十幾年,沒想到有天要跟沈瑯這么年輕的后輩平起平坐。他還在忿然對面到底有什么后臺背景,此刻上下仔細打量了眼沈瑯,再聯系到助理那番話,心里鄙夷了聲。 所謂的后臺背景,怕是不怎么光彩的關系。 會議室前亮著三塊鋪面光屏,最中央的光屏顯示正在嘗試連接公司于紐約分部的客戶端,接通后,會議正式開始。 有人向光屏里的男人頷首致意:“董事長。” 另一邊,肖聞郁抬眼掃過電腦屏幕,“嗯”了聲,收回目光,繼續處理手上的文件。 本來今天這場會議董事長是確定親自出席,但公司分部出了點急事,因此不得不臨時改成視頻會議。國內時間下午兩點多,紐約已經是深夜凌晨,對面設計院的總工生怕會開到一半這位甲方老板就掛視頻,忙點開ppt開始匯報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