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何太哀倒是因此重新陷入半封印的狀態(tài)里，多了半只鬼奴的溫婪臉都青了。和一只鬼產(chǎn)生契約聯(lián)系，自然是很惡心的感覺，但這種事要做就不如做全，做到一半失敗，簡直跟叫他活吞半只蒼蠅一樣惡心——還是那種需要他以后重新再吞一只完整蒼蠅的惡心悲劇。

    偏偏失敗的契約無法續(xù)訂，只能等這半段契約日久失效后方能重置。

    這件事唯一的好處是，何太哀鬼力平日里原本暴動得很，但自從跟他結(jié)下這“半生不熟”的契約之后，就被鎮(zhèn)壓穩(wěn)定了許多，尤其是只要他本人在附近，此鬼感受到契約另一方的氣息就會安分不少，至少不會像之前那樣，就算封印得意識不清了，還老憑本能去破封。雖夜間偶有暴走，但不會像之前那么頻繁，而且白日里是絕對穩(wěn)定的。

    可溫婪一介掌門總不能老呆在屋里不出門，也不可能在天師府里行動時還隨身帶著鬼，而且何太哀這鬼玩意兒還特別難弄，構(gòu)造詭異，比起像鬼，居然還更像是人，無法將之輕易變形，也就是說他無法將何太哀便攜隨身帶著。

    如此也沒得其他辦法，當(dāng)他本人必須外出時，溫婪只能找一個有他氣息比較充足的地方，去安放這只鬼怪。找來找去，整間屋子符合條件的，也就是——他的床了。

    溫婪強(qiáng)忍住不適，將何太哀反復(fù)火烤浸泡消毒，再用處理木乃伊般的手法用繃帶嚴(yán)嚴(yán)實實捆住，隨后又貼上一堆鎮(zhèn)壓符箓，然后將之塞進(jìn)了棉花抱枕里，把何太哀偽裝成一個等身抱枕擱在自己床上。

    不得不說，沒了人形化作器物的鬼物，雖然依舊很討人厭，但至少沒那么討人嫌。甚至到了夏天的時候，因其渾身散發(fā)出來的森森鬼氣，宛如一只純天然制冷抱枕，居然還挺好使的。

    只是這鬼抱枕，到底是鬼不是抱枕。近些時日，溫婪也隱約感覺到那半截失敗的契約就要失效了。什么時候失效，是個未知數(shù)，至少一定是晚上，但溫婪也不可能每個晚上都不睡全程死盯著這鬼抱枕，所以他也就勉為其難地，頗為嫌棄地將這抱枕放了他的床上，這樣做自然是為了確保一旦有異動發(fā)生，他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yīng)。

    如今事情稍有意外，不過契約到底是定了。此鬼一時半會兒雖然殺不死，但他總能在之后想到辦法將之弄死的。目前先將這鬼安排在自己眼皮底下，總好過放任其在外。

    溫婪對著一方抱枕還能心平氣和，但一看到何太哀扒開枕頭露出那張臉，就恨難平。何太哀問他為什么不殺了他，他忍不住冷笑連連，他以為他不想？他道：“你以為我沒動過手？”

    對于溫婪明晃晃毫不掩飾的厭憎之情，直面如此情緒的何太哀，感受當(dāng)然很深。他很清楚溫婪是真的很想殺了自己，如今沒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也就是無法殺死他。這一句“你以為我沒動過手”，正是表示溫婪顯然已經(jīng)動手過。

    自己長久時日以來，一直陷在黑暗半沉睡的狀態(tài)之中，罪魁禍?zhǔn)缀苊黠@了，就是溫婪所致。為什么對方殺不了自己？溫婪是什么戰(zhàn)斗水平，何太哀在“超恐怖游戲”里的時候，碰到過兩次，兩次都算是側(cè)面感受了一下，他并沒有挨到直擊，但如此體驗他也知道，依他之能，顯然，在先前昏迷狀態(tài)下，如果溫婪要放火燒他，他絕對扛不住，溫婪絕對能把他燒得飛灰不剩。

    但他現(xiàn)在須尾俱全，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可能。

    “游戲”里，白衣器靈的詛咒成真了。

    “不傷不死不生不滅”變成了真言，字面上的意思，他可能真的變成了不死的怪物。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剛剛溫婪放過燒他，原來那死了又活的感覺，并非是他錯覺嗎？是他真正死了，又活？身體痛覺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但他卻不會死，如果有人想要折磨他，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只需毫無顧忌地不斷殺死他就行。

    當(dāng)下，何太哀看著溫婪的眼神都變了。

    那個“游戲器靈”，是故意……將受了如此詛咒的他，丟給溫婪的嗎？

    溫婪在他昏迷的時候，又做過什么？他果真是昏迷，還是說，他其實是一直都在經(jīng)歷“被殺死”的這個過程？而現(xiàn)在一切是他的大腦為了自我保護(hù)，將那段記憶給“黑屏”了？

    早知道當(dāng)初那個決定，會將“游戲”得罪至此，令自己橫遭如此慘禍，那么他決計不會表現(xiàn)得如此“烈性”。

    何太哀想起當(dāng)時跟“游戲器靈”的對話。

    器靈說了種種猜測，他當(dāng)時沒有否認(rèn)，其實也不過是覺得反正都要死了，沒有必要再做過多解釋。其實他哪里考慮過那么多呢。如器靈那般想那么多，徹底為人不為己，怎有可能？他當(dāng)時最鮮明的想法，到底不過是想報復(fù)“游戲”罷了。

    作為人而終結(jié)的短暫一生，他車禍死亡的這一事，這一切，究竟是單純的意外，還是器靈在讀取了進(jìn)入“游戲”之后虞幼堂記憶之后，惡意的干涉？

    如此問題沒有答案。

    器靈已經(jīng)死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回應(yīng)，他現(xiàn)在一定會怨恨虞幼堂，但現(xiàn)在問題沒有答案。所謂報復(fù)，報復(fù)的是器靈將他將眾人丟入“游戲”之中的肆意“玩弄”。你以為你掌控了一切？不是的，你沒有。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在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要活著實在太費力，還不如去死來得瀟灑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