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一和方淺雪回到家中，已是下午三點多，張揚兄妹倆正陪外公以及一個樓下鄰居打牌，張揚連輸四五把，張微大概擔心哥哥自個說出來有些難為情，很體貼地主動幫忙介紹情況：“爸媽你們回來啦？快來看看，快來看看，我哥連輸五把啦！”

    張揚倒不在意這個，只是覺得爸媽進門之后，似乎都特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讓他多少有點心虛，好不容易用大王抓住了牌，打出三代一被截住，牌又出不去了，見老爸又看了自己一眼，終于忍不住問：“爸，你總看我干嘛？”

    張守一在旁邊坐下，咳了一聲，才笑容滿面地道：“沒事，沒事……今天我不是跟你媽去拜訪那個方老師嘛，他兒子還說起你了，就在江南大學當教授的那個。”

    張微奇道：“他說我哥干嘛？”

    “就那首《萬里長城永不倒》，高老師——那個高老師的兒子……”

    張微接口道：“高教授。”

    “嗯，高教授，說有很多人都覺得《萬里長城永不倒》寫得失真，覺得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知道北周末年的歷史，應該推行國恥教育，讓人知道……”

    張揚怔了一下，不會這么巧吧？他等老爸說完后問道：“那個高教授叫什么？”

    張守一想了想道：“好像叫……高永年。”又轉頭問方淺雪：“是叫高永年嗎？”

    方淺雪點了點頭，大概已經從高永年那兒聽說了微博上的事情，笑了笑沒有說話，雖然在老師那邊，因為兒子的緣故，讓她臉上大有光彩，不過如今張揚「風頭正盛」，她便不想多說這些，免得增了張揚的驕氣。

    少年成名，驕氣是難免的，不過能少一些還是少一些比較好。

    張守一還想與兒子多顯擺顯擺，不過這兒還有外人，又被媳婦瞪了一眼，也就緘口不言，在旁邊跟著看打牌。

    高永年竟然是老媽「恩師」的兒子，這事有點意外，不過除了讓爸媽自豪了一下，也沒有更多的影響。

    在外婆家里住了兩天，初五傍晚吃罷飯后，張揚一家從晉江機場返回青城，初六中午有個同學會，他與林依然一同前往。

    兩人戀情已可謂「家喻戶曉」，班上同學自然都是知道的，聚會時難免會有些調侃打趣，張揚反正臉皮厚，并不在意，林依然有些害羞，不過更多的還是歡喜。

    并沒有遇見有暗戀者找茬的事情，吃飯、聊天、唱歌，兩人合唱了一首《千里之外》，其他時間就多在與人聊天、游戲了，臨近傍晚時才散，一塊去買了些禮物，預備明天去林依然家時帶去的。

    爸媽早已經開始幫著準備禮物，爺爺這邊曬的果干，嬸嬸那邊親戚釀的土蜂蜜，外婆這邊做的年糕、柿餅和rou粽。如果不是林依然登門時拿了家里老人的準備的禮物，拿捏不準林滄海夫婦的喜好，方淺雪大概率是不會準備這些自家做的東西，肯定會求穩，以買的禮物為準，不過有林依然做了例子，而且顯然更看重這樣的禮物，她自然也就「投其所好」了。

    林依然幫張揚決定購買的有一套蘇徽用的保養品、老爸要換的電動牙刷、給孔姨的一個按摩儀，此外還有一套備用的茶具、兩條絲巾、一條腰帶，算是準備比較齊全了。

    張揚要送給她爺爺、外公兩家禮物，但想不出要送什么，林依然也沒有主意，最后決定另外帶三套《神雕俠侶》簽字珍藏版全集。

    按《射雕英雄傳》的慣例，大年初一《神雕俠侶》最后一回連載，同天實體書開始銷售，且在「全書完」的結束后后附上了一句「《神雕俠侶》四冊全集已經開始銷售」的宣傳。

    故人出版社按照管理，給張揚寄來了一套精裝版，珍藏版則增加到了二十套——由于如今知道他身份的比較多了，張揚擔心十套不夠送的，所以特意多要了十套。

    帶著買的禮物回到家中，張揚開始琢磨怎么寫附語，主要為難怎樣稱呼，林滄海還好一些，稱「叔叔」就行，另外兩邊老人該怎么稱呼？林爺爺？蘇爺爺？

    林依然也有些為難，多半還有點害羞，兩人商量半天，又去問老媽，最終采用了方淺雪的建議，只寫「張揚敬贈」四字。

    為了不搞特殊，張揚把給林滄海的那一套也省去了稱呼，三套相同，都只有敬贈四字。

    張揚寫完之后，出了書房，正見老爸拎著東西下樓，奇怪地問：“爸你干嘛去？”

    “我先幫你把東西拿到樓下去。”

    “不用。”

    張揚十分無語，但反對無效，見張守一已經拎著東西下去了，只好也跟著把書搬下去，發現禮物還真不少，后備箱幾乎被塞滿。

    晚上張揚一個人在書房里面聽寫《倚天屠龍記》，但注意力難以集中，錯字連篇，干脆停下來，專心思考明天該怎么表現，但并沒有什么卵用，該慌還是慌……更加理解當時林依然為什么嚇得腿軟了。

    為了不給小妮子嘲笑自己的機會，張揚沒去找她求助，因為并沒有實質意義，只是尋求心里安慰而已——他在書房里面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靜不下心來，干脆找林依然要了楊雨婷的微信賬號。

    靈犀上的那個「楚楚」已經基本確認就是楊雨婷，不過張揚給她發消息，是想要確認《倚天》里面可以寫的尺度，自然要表明身份。

    “你找雨婷干嘛呀？”

    “新書可能會牽扯到元末局勢，我有點沒底，找她問問能不能寫。”

    “新書不是《神雕俠侶》后續嗎？”

    “是啊。”

    “南宋到元末一百多年呢，你不會要寫主角救了張士誠吧？”

    按金老的原文，張士誠只是張無忌手底下的一個小嘍啰……比較有野心的那種……張揚暗暗吐槽，不過他已經確定，基本都還是按照原文寫，只寫朱元璋和陳友諒，并不會寫到張士誠，只打算提一句朱元璋最終輸給了張士誠，這是張無忌當時沒有預料到的。

    “不是，不過元朝不好寫，總不能寫蒙古所向披靡，把漢人當奴隸吧？直接跳到元朝末年比較好。”

    “那郭襄呢？”林依然還記掛著自己的小郭襄，“你說過會寫她的。”

    “寫了，放心吧。”

    “那怎么會到元末？郭襄活到了元朝末年吧？”

    張揚有些無奈，“要不我直接把稿子發給你吧。”

    林依然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算了，萬事開頭難，反正明天就連載了。”

    “你對這句話的理解還真別致。”

    張揚有些好笑，又提醒道：“明天空一期，只公布下周六的連載書名。”

    “那我也不提前看，提前看又要提前等。”

    林依然哼哼兩聲，把楊雨婷的聯系方式給他發了過來，然后又問：“你緊不緊張啊？”

    “緊張什么？”張揚裝傻。

    林依然哼哼兩聲，透著得意的笑意，“你裝傻，就是很緊張啦？”

    張揚“嘁”了一聲，“不就是去你家嘛，有什么可緊張的？再說我都已經見過你爸媽了好不好？”

    ……

    掛掉電話之后，張揚給楊雨婷發過去了好友申請，很快收到了通過的提醒，他正猶豫該怎么打招呼，楊雨婷先發了消息來：“你新書要寫元末？”

    張揚：“呃，依依跟你說的？”

    楊雨婷：“嗯。”

    楊雨婷：“你準備怎么寫？”

    張揚：“寫朱元璋，表明朱元璋、韓林兒等人的反元貢獻，應該只會提一句朱元璋輸給了張士誠。”

    楊雨婷：“那沒事啊，朱元璋、陳友諒反元都是事實，就像項羽反秦一樣，這有什么。”

    張揚：“能寫就行，我還怕要改大綱呢。”

    楊雨婷：“依依不是說你會寫郭襄嗎？”

    張揚：“會寫。”

    楊雨婷：“南宋到元末有一百多年呢吧？”

    張揚：“……”

    楊雨婷：“我就問一下，期待明天的新書啦。”

    張揚：“明天只有預告，下周六開始連載。”

    楊雨婷：“好吧，你新專輯什么時候發啊？”

    張揚：“不是剛發嗎？”

    楊雨婷：“我是說下一張專輯。”

    張揚：“[再見]”

    張揚：“先不說了，碼字。”

    楊雨婷：“嗯。”

    楊雨婷雖然不「管事」，但憑她的特殊身份，有她的這幾句話在，以后如果真因為寫元末的事情而引起什么麻煩，都比較好解決。

    由于《三體》的耽擱，張揚雖然早早地就開始準備《倚天》，但聽寫至今存稿也不算太多，現在正聽寫十四回，也就三四十萬字的存稿……這讓他每次想到這兒的時候，回想起前世寫網絡小說的日子都覺得格外有安全感。

    這一回里面張無忌帶著楊不悔剛剛踏上萬里西行之路，途中遇到了曾在蝴蝶谷中救過的人，但對方要把他和楊不悔吃掉，張無忌用毒蘑菇毒死了對方，隨后遇見了徐達、朱元璋等人。

    張揚聽寫到這兒的時候，特意停下去搜索了一下朱元璋的相貌描寫，這個世界里面沒有大清，自然也就不存在為了抹黑明朝而刻意去丑化朱元璋，張揚也就不必像金老那樣為了尊重史料而把朱元璋寫成滿臉疙瘩的癩蛤蟆長相，朱重八要真長那個鬼模樣，郭子興憑啥會把愛女嫁給這樣一個要錢沒錢要權沒權的丑和尚？也就未必會有以后的朱元璋了。

    而至于朱元璋到底長什么樣子，其實并不重要，張揚查閱了一些資料之中，最終敲定為方臉濃眉、有英武之氣，不做過多描寫。

    這一回內容比較多，張揚手里有存稿，也不急著趕，敲定了一些要更改的內容，又查了一些資料，見時間不早，也就早早睡下，養足精神明天去給岳父岳母拜年。

    第二天一早醒來，天剛蒙蒙亮，張揚拉開窗簾，發現又下雪了，吃罷早飯，躲在房間里面對著鏡子練習了半個小時笑容，笑得都不知道該怎么笑了，還是不知道怎么表現最合適，索性破罐子破摔，看看時間，八點四十，與林依然打過招呼，直接出門。

    然后才發現與張洪康約定的時間是九點半，于是只好再給他打電話，提前出發，張洪康打車過來，然后再開車送他過去。

    一路上張洪康總時不時地瞄張揚一眼，看得張揚直翻白眼，張洪康才忍著笑問：“緊張嗎？”

    “不緊張，這有什么可緊張的？”

    “那你剛剛都還能忘了扣安全帶。”

    “這跟緊張又沒有關系。”

    張洪康嘿嘿一笑，大概覺得他現在是老板，沒有再進一步地刺激他，張揚家到林依然家公交半小時，開車二十分鐘左右，很快就到了青山湖，車子駛過「青龍山莊」四字青石，被保安攔了下來，在張揚探出頭說明找11號后，明知他來找林依然的保安們還是很盡職地打電話確認之后，才放行讓他進去。

    張揚按著記憶指路，外面雪仍未停，地面上也積了一層雪白，一片白茫茫之中，遠遠地就看到林依然穿著一身大紅色羽絨服在門庭下張望，她還沒見過這輛車，不過遠遠地看到車子駛近，在門前減速，便也猜到了，轉身朝里面說了聲，遙遙揮了下手，碎步走了出來。

    張揚與張洪康下車，打開后備箱拿東西，她已經打開了院門，后面跟出來一個四旬婦人，顯然就是孔姨了，再往后的門庭下，林滄海與蘇徽也迎了出來。

    張揚忽然覺得有點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