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發展必然帶來擴張，老人居住的房子如今已經被納入下一步擴張范圍之中，不過最初確實完全獨立于城市之外的小鎮子。

    面包車駛過相較于京城、青城、剛剛路過的泉州，都要破舊許多的街道，在一家小平房的百貨商店旁停下，張揚他們下車之后，迅速地前往商店后的六層樓房，抬頭網上看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電線和各層樓道上晾曬的衣物。

    張守一和方潛淵已經打開了后備箱，張揚跟著過去，拎著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張守一只把背包給了他，自己拿著行李箱，道：“行了，你拿一個就行了，趕緊上去吧。”

    因為擔心被人認出來，下車之前，張微就玩笑說等下讓張揚下了車直接跑上去，不過自然還沒到這樣的程度，張揚沒掙過老爸，只好又從老媽手機接過一袋禮物。

    一家人共有兩個行李箱，兩個背包，還有幾袋分裝的禮物，有舅舅幫忙，并不沉重，很快分好，關上車門，準備上去，這時終于遇到了熟人。

    一個老太太用當地話與方淺雪打招呼，張揚不會說，卻能勉強聽懂一些，與往年一樣的寒暄，不過很快提到了自己，便朝老人彎了彎腰，笑著點頭——他不記得怎么稱呼。

    老人笑呵呵地拿“明星”來稱贊了一下，但更多的卻是“賺大錢”“有出息”，這讓張揚放心不少，又覺得自己之前有點想太多了。

    走近樓道的時候，又遇見了一對中年夫妻，張揚隱約有些印象，但仍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對方照例先與方淺雪打了招呼，隨后又看向張揚，在一個語氣詞后，用普通話笑著說：“大明星！”

    張揚對于這樣的調侃已經比較適應，笑著謙虛兩句，并不在意，方淺雪與對方寒暄兩句，也就趕緊上樓。

    外公外婆兩人住在二樓，三樓另有一套老房子，是張揚他們來這邊時的住處，這是幾年前方潛淵家中拆遷后不久，在方淺雪的勸說之下，方潛淵花錢買下來的。

    方淺雪的勸說，是押注這邊過幾年也會拆遷，方潛淵會買下來，則未必會相信當時這邊還距離城區很遠的老房子有價值，多半是出于meimei一家以后來看望方便才買的，反正手頭有錢，老房子又便宜——這也是方淺雪早已經從電話里得知了拆遷消息，他見面后又迫不及待說一遍的緣故。

    外公外婆都已經等在了門口，張揚幫著把東西拎上去，張微則干脆就拉著老媽在二樓不上去了。

    張揚幫著把東西拿上去，下來的時候，終于遇見了可能是前來拜年的幾個十多歲的男孩女孩，他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啊！”一聲尖叫：“張揚！”

    張揚多少有了點免疫力，張守一和方潛淵卻被嚇了一跳，張微大概聽到了聲音，跑了過來看期待的場景，表情十分開心。

    方潛淵和方淺雪都是在這里長大的，與這幾個男孩女孩不認得，與他們的爸媽卻不陌生，幾個家長在二樓互相寒暄幾句，張揚則很配合地與這幾個男孩女孩閑聊，末了還與人拍了合影，這才「坎坷」地來到外公外婆家中。

    外公外婆的名字張揚都不知道，但反正平日里也用不著名字，暑假的時候他并沒有來，關于他的事情兩個老人卻是時常都能聽到，這會兒見了面，熱絡之中，目光里多少都有一種“這就是我那個外孫”的打量。

    出發之前，方淺雪就已經與兩個老人強調過會在飛機上吃東西，不必再特意留飯，不過對于兩個老人來講，閨女一家飯點后到家、提前做好飯的概念不可能就此消除，飯桌上依舊如同往年那樣置好了一桌豐盛飯菜，多是一家人愛吃、或者以往曾夸過好吃的。

    張揚他們都已經在飛機上吃了東西，不過這個時候，除了張守一客套了句在飛機上吃過了之外，張揚和張微都跟老媽一樣，很識趣地直接坐下來開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方潛淵有一兒一女，是一對雙胞胎，早出生幾分鐘的jiejie名叫方瑜，晚出生幾分鐘的弟弟名叫方瑋，比張揚大兩歲，如今都是大三，方瑜在家門口的鯉城，是一所二本大學，方瑋在江南大學，稱得上是張揚「考上」華興大學之前，整個方家百余年來在學業上取得最高成就之人。

    當然，他也不姓方。

    飯還沒吃完，方瑜和方瑋與舅媽羅燕一同來了，對于張揚這半年來的「青云直上」，如果說兩個老人的感覺是欣慰交織著不真實的懷疑與吃驚，那么對于這三位來講，毫無疑問是不真實才是最主要的感覺，甚至可以說，直到走進家門，看到張揚的時候，他們才有了「這個張揚就是那個張揚」的踏實感。

    方潛淵和羅燕都沒有讀過多少書，在方瑜方瑋姐弟倆小時候，家里境況不寬裕，羅燕甚至一度有過讀書不如早點離開學校、學點東西的想法，想要讓方瑜、方瑋早點輟學幫忙，還好方潛淵在這方面比較相信meimei的看法，最終聽從了方淺雪的勸告，否則這會兒多半后悔也來不及了。

    大概由于這方面的原因，方瑜和方瑋姐弟倆對這個姑姑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對待張揚、張微也都比較和善，不過相對而言，弟弟方瑋成績更好，卻比較內向，jiejie方瑜成績不算好，性格卻比較開朗熱心，與張揚和張微也更加熟稔一些。

    成績、工作和戀愛是過年串門永恒不變的話題，方瑜和方瑋都已經大三，可以光明正大的戀愛，但是姐弟倆目前在父母這邊依舊都還處于單身狀態，不過就張揚的觀察來看，方瑋單身是真的，方瑜單身多半是隱瞞了戀情——但不管怎么樣，四個小輩里面，張揚是唯一一個處于戀愛狀態的。

    所以難免要遭受一些特殊對待，比如爸媽都已經詢問、考察過了一遍林依然的狀況，剛剛在路上，舅舅順口問了幾句，剛剛在這邊坐下吃飯，沒聊幾句，外公外婆問了一遍，舅媽過來之后，自然也跟著了解了一些，表姐方瑜也順便說一些自己在網絡上看到的消息，比如……

    “林依然家里好像挺有錢的？”

    這事沒辦法也沒必要否認，張揚點點頭，方淺雪笑著則跟著補充了一些事情，比如去京城看張揚參加音超聯賽的時候，是林依然的司機去接的他們，比如她家在青城、京城都有好幾輛團龍車，比如年前她來家里吃飯，一把梳子都比一頓飯還貴……

    這表達的重點自然就不是林依然家里有錢了。

    張揚這時候只好在旁邊當工具人，然后偷偷給林依然回消息的時候，順便把這些話總結一下轉告給林依然，表達一下爸媽對她有多滿意和驕傲……

    至少在林依然進門之前，方淺雪在圍棋上的水平堪稱「獨孤求敗」，腳踩老公，拳打兒子，連老爺子也被教育得明明白白，但奇怪的是，外公外婆和舅舅都不懂圍棋。

    舅媽不識字，對下棋這種「讀書人」的東西更是一竅不通，方瑜方瑋倒是會一些，也是小時候方淺雪為了跟侄子侄女拉近關系時教過的緣故。

    因為那些年方淺雪玩過圍棋，所以老人這邊家中仍留著，為了不太無聊，張揚跟加入了學校圍棋社發展的方瑋對弈了兩局，終于確認不是自己太菜，而是老媽跟媳婦太厲害。

    其他人對棋不感興趣，因而毫無懸念地贏下第二局之后，兩人就默契地放棄了圍棋，改為打牌，外公跟著打，外婆則坐在一旁，看著自許多年前就開始冷清下來的家里難得熱鬧的場景。

    晚飯之后，方潛淵一家回了城里——幾年前的拆遷之后，方潛淵就把店也搬到了城里，目前生意還不錯。張揚一家繼續在二樓陪著兩個老人看電視，播放的是電視劇《霍宗俠》。

    得益于梁延府的堅持，《霍宗俠》的成片質量遠高于外界的預期，幾家電視臺都表現出來了比較高的購買意向，最終被江南電視臺以每集七十萬起步的對賭協議拿下——這個起步價已經不低，因而對賭協議的門檻也相對較高，直接以0.7起步。

    如果播放結束之后，平均收視率不能超過1，最終單集價格就按七十萬來結算，不退不補，如果超過了1，則平均收視率每超過0.01，每集多付五千塊。

    老實講，如果沒有梁延府的堅持，這個對賭協議根本就不會被投資方接受，因為江南電視臺給出的另外一份報價是每集八十五萬，按這個價格，僅僅第一輪播放權就能收回絕大部分的投資，此后的二輪、三輪播放權就是純賺。

    而按照這個對賭協議，平均收視率則需要破1才能獲得更多收益——在電視行業初起步的時候，由于電視臺與節目都比較稀少，觀眾們可選擇不多，不要說破1，就是破5、破10也是家常便飯，而到了如今，隨著電視臺、電視節目的不斷增多，電視前觀眾的選擇范圍擴張了何止十倍？

    根據數據統計，去年十大熱門電視劇，排在第十的《正當年少時》平均收視率也不過1.01，堪堪突破1.0門檻而已，如果按照年年遞減原則，《霍宗俠》平均收視率能夠破1，基本就預定了年度十大熱門電視劇了。

    即便是張揚，在了解到了相關行情之后，其實也是更傾向于直接拿錢，玩什么心跳，不過于他而言，這部劇的投資更多是試水，反正相對而言自己投資也不算多，在梁延府的堅持勸說之下，也是抱著反正別人也會同意的心態同意了。

    結果鬼知道其他投資方居然都被梁延府說服了。

    于是才有了這個對賭協議。

    由于張揚投資留出了勉強夠用的宣傳資金，加上他本身自帶的流量與熱度，臘月二十三開播的時候，《霍宗俠》首播收視率就達到了0.65，是一個相對不錯的成績，但距離破1仍是遙遙無期。

    不過隨著劇情推進，尤其是不被父親重視的霍宗俠在幾個師兄落敗、以「扮豬吃虎」標準網絡爽文套路擊敗了登門挑戰者之后，收視率就一直穩步上漲。

    除夕、初一停播，昨天播放的時候，收視率就已經來到了0.93，而今天將要迎來霍宗俠的第一次擂臺比武，收視率極有機會再次上漲……所以張揚還是比較期待的……期待收視率——他已經看過一遍，對劇情已經沒有了什么期待。

    按照目前的勢頭，即便今晚收視率不能破1，接下來隨著劇情層層推進，收視率破1也是沒有任何懸念的事情，但最高收視率不代表平均收視率，所以張揚還是比較關心的，畢竟年后缺錢。

    閩南也是當初鴉片肆虐、遭遇外辱的地區之一，相較于其他地區觀眾的無感、驚詫，無疑還是有很大群眾基礎的，這也是兩個老人每晚必看的原因——在看了這部劇，并且在聊天中與方淺雪提起之后，兩個老人才知道張揚是片頭曲的演唱者之一，并且還是詞曲作者。

    一邊與林依然聊天，一邊很無聊地陪著看了兩集電視劇之后，梁延府給張揚發來了今晚的收視率：1.28，最高峰時達到了1.45……比昨天晚上跳了兩個臺階都不止。

    傳達了興奮喜悅之情后，梁延府又表示了感謝，張揚起初有些好笑地謙虛，但很快發現對方又雙叒表達感謝的緣故并非投資，而是那首《萬里長城永不倒》。

    今晚的收視率暴漲，除了劇情高潮之外，另外一部分助力，就來自于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