щǎйɡsん.#269;м 暗涌
我坐在漢堡王臨窗的位置,點了份飲料。叁十多分鐘后一輛SUV開過來,我出了漢堡王,進到這輛車里。 金培元沒問我什么,他戴著副遮光的墨鏡,把車往一個方向開。過了叁四個紅綠燈他才對我說:“吃飯了沒?” 我才想起來現在是到中午了,我沒和老岳說一聲就跑了出來,也許他還做了兩人的飯。我看著手機,信息欄和通話消息的圖標在最下面,我看了一會,把手機關機了。 金培元說:“這個假期不回去了?” 我說:“回去,星期四走。”等車子拐了一個彎:“你吃了嗎?我一般餓?!?/br> 金培元說:“點外賣吧?!彼_著車用拇指頂開了屏幕,在軟件里翻了幾頁,再丟給我手機:“你點吧?!?/br> 我點完了,直接下單,地址那一欄不陌生。車子果然漸開到一條熟悉的路上,我在座位上動了動,又靠回椅背上。隨便。 車在上次那個別墅前停下,金培元把鑰匙給我讓我先進去,他把車倒進車庫,順便把外賣接了。我先進了門,奇怪里面那些嚇人的設施全不見了,看起來就是普通住的地方,茶幾沙發上很有生活氣息,果盤里水果都是新鮮的,茶幾邊上放了一只剝了一半的橘子,很有可能我給金培元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在沙發上剝這個橘子。 金培元提著塑料袋進來,把門關上了。我說:“我認錯了,上次不是這個地方?” 金培元說:“收拾了收拾?!彼臀乙黄鹪谏嘲l上坐下,他拆著飯盒,很快把飯菜擺出來。他的確富有服務精神。我剛拿了筷子他把電視打開,就像在家里一樣。我嘗了菜,有點咸,他既然常點這家,原來是口味偏重的,這點也像我爸。我上次隨口一說不過是糊弄老岳,可能我心里早有點這心思。金培元吃東西很快,我自己在那挑叁揀四,金培元說:“不合胃口?” 我說:“菜咸。”χγūzんāǐщū.c?ūь(xyuzhaiwu.club) 金培元吃好了,往沙發上一靠:“挑得你。”他指下飲水機,“就點水喝。” 我沒去喝水,把他桌上放的那只橘子拿起來吃了。他看著我吃橘子,然后把眼落到電視上,沒一會點起根煙,煙沒抽到一半,他捻熄了說:“困了,我去瞇一會。你自己在這吃吧?!?/br> 我看他去一樓一間屋子躺下了,我現在不怎么餓,電視機開著,我換了幾個臺,沒個中意的節目。一樓的房間都大開著門,一間我以為是書房的,里面一張凌亂的麻將桌子。旁邊兩叁個高圓凳上擺著堆滿煙屁的煙灰缸,看來金培元昨晚就是在這熬了一夜。樓上房間門都關著。那天晚上匆忙,不記得布景裝修,金培元也是會,搗鼓一個隱秘的銷魂窟,他要哪天丟了他那份工,開個妓院是沒問題,氣質也挺和。 我吃了有半份米,血糖升上來躺到沙發上看電視,這種一點多兩點最沒用的時間放得都是沒什么人看的小劇組,最近電視上抗戰片特別多,煩得我挑了一個不演抗戰的,也是個民國苦情劇。湊合著看,迷迷糊糊的睡了,再醒來換了個劇,情深深雨蒙蒙。陸振華在街上剛把傅文佩撞翻。我看到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拿過來開機。 沒有消息。 我把手機倒扣在茶幾上,電視上傅文佩在家等到了李副官上門提親,說婚事馬上就要辦。傅文佩憂心忡忡的坐在家里,然后就是敲鑼打鼓的辦喜事的聲音。 臥室里金培元有響動,我揚聲:“吵到你了?” 金培元拖拉著鞋子出來,看了一眼電視,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他手里拿著手機,“沒有,我定的鬧鐘?!?/br> 他把手機一直握在手里,像是等電話。陸振華一身戎裝在家里迎娶傅文佩,婚禮上握著傅文佩手說:“我會打下一片江山給你?!比缓笥终f:“我會讓你生得很刺激很歡喜的?!蔽衣犃诵?,金培元也同我一起看著電視,我指著陸振華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挺喜歡陸振華的?!?/br> “我記得他用鞭子抽趙薇?!?/br> “是,”我說:“又會打人,長得也挺帥的。” “你性啟蒙對象?” “不是他。”我說:“但也算之一吧。你呢,你有嗎?” 金培元靠在沙發上,蹺著腿想了想,說似乎是個蘇聯的女演員,大學軍訓在cao場上組織著看的,革命片子。我說我知道了,你喜歡那種正經的女人,然后被凌.辱的那種?金培元一直笑不停了,我說:“那你理想對象應該是你妻子,但你沒法跟她玩SM ,是不是?” 金培元搖搖手指,“她是個好女人,極適合做妻子。” 他說的認真,看起來是真的敬重他妻子。我服了這些出軌的男的,婚姻幸福也出,不幸福更要出,永遠有理由。金培元真是像我爸,我爸就是這么,我媽是他第二任,第一任就是金培元說的這種好女人,因為我爸總出軌抑郁癥死了,那時候抑郁癥都不普及,都是說他是被逼瘋了逼死了。就這我爸桃花沒斷過,我媽也爭當起這種好女人了。其實我覺得婚姻的確荒誕,一個你跟他過幾十年的人勢必是沒有愛情的,就算之前有,時間久了就沒了,到最后婚姻就是責任就是親情,有的人就是道德感不強六親淡薄,你能怎么樣,法律都不管,誰管的著。 我說金培元:“沒勁?!苯鹋嘣f:“怎樣是有勁?” 正好電視上陸振華迎娶雪姨,這次他還說:“我會打下一片江山給你,會讓你生得很快樂很刺激的。”我逗得不行,覺得臺詞黃黃的聽色.情,再指給金培元看,金培元拍了拍他的大腿,“我知道了”,他學陸振華口氣,“我也讓你生的刺激歡喜?!?/br> 我跳過去,砸他肚子上,金培元接住了我,被砸得嗆一聲,順手在背后摸下去,在我屁.股上很掐了一把,我沒防備大叫了一聲,他碰著我傷了。震得金培元耳鳴,也疑惑。他低下頭把我褲子扒拉下一半,看了看,“嗬,岳嵩文挺會憐香惜玉?!彼盐乙路粕先?,看腰腹和肩背的傷痕,他觸摸一下,有些著迷的把嘴唇貼上來。 金培元嘴唇干燥,一點干皮輕輕擦著傷沒落下的地方。我抱住他的腦袋,他短硬的頭發毛扎扎的拱著我的手心,我低頭撥拉他的發根,發現他頭發黑亮亮的,我聞了聞剛剛抓過他頭皮的手指,有很大煙味。 都能想象他昨夜在那個麻將房里煙霧繚繞悶了一夜。我揪著他的頭發,有些短抓不住。金培元握著我手腕,抬眼,我挑釁看著他,他拿野獸一樣的目光盯住我半天,忽然笑了,他說:“別惹我?!?/br> 金培元抱著我站起來,把我放到靠背上去,沙發后面騰空,只腿挨著沙發邊。金培元大手托著我背,他是有力量的,能保證我搖搖晃晃還不掉下去。的確刺激,也算是歡喜。 這種刺激歡喜跟岳嵩文給我的比不上,他們是不同種類的。我覺得金培元是比岳嵩文“好”些,金培元身上還有點人味,老岳就模糊的一團,他根本不讓你看清他什么樣子,也不讓你碰觸出來他的輪廓。他太狡猾了,比金培元狡猾。人都是有優點和缺點的,老岳最大的缺點就是他不會愛我,但也是但對我而言,再或者就是自負和冷血,也似乎是對我而言。他這人活的不像個人,是成了精的。我現在怕岳嵩文大過怕金培元,是種畏懼的成分,他太刀槍不入了。金培元能因為我是岳嵩文的女人就更興奮一些,能讓我刺激的動怒,這次才算是人,大家都是這樣活的,有盔甲有軟肋,有血有rou的活著。 我有些厭倦岳嵩文了,我一直愛他是改不了的,他一直不愛我也是不變的,一直這么耗下去,被一點一點磨干凈的只能說我,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小了。 但跟他在一起的確刺激歡喜,享受當下也沒什么不好的。 金培元等到了他在等的電話。我橫斜在沙發上,腳戳進他懷里,金培元拿過來玩我的腳趾頭。那頭似乎焦心一點,金培元不緊不慢回著話,一句“再看看”又一句:“我也不好說”,那面被他的態度激怒,金培元捏著我的指甲蓋,“你不知道,他哪是什么好說話的人?!?/br> 我直覺說的是岳嵩文,金培元也斜眼看了我,他與我對視一下,對那頭接著說道:“他是吐不出骨頭的狗,你得想想清楚你能拿多少出來,少了他不會答應你,多了你也拿不出來。我建議你還是別找他了,再想想辦法。” 那頭聲音越來越大,我起身,坐起來后聽得見他說:“我要有其他辦法,也不至于來找你!” 金培元輕聲說:“瞧您這話說得?!?/br> 那頭真不是個冷靜的主,聲線顫了,有嚎啕大哭的架勢,他說:“金主任,我說話是不對。可這幾天我家外頭天天有人守著,晚上睡也難睡,昨天還有人把我家玻窗子給砸了!您說這事鬧得!您給我指條明路吧!怎么我都認了!不要錢也得要命?。 ?/br> 金培元推開我的腿,起身去臥室里,一面走一面道:“事情還沒到那步呢,你先別急,你要真舍得了,命能留住,錢也給你留著……”他說的吊兒郎當,當跟人開什么玩笑似的,聲音漸小,是他關上了門。 等他出來,我在茶幾邊上剝另一個橘子,金培元坐下來,順勢拿走了果rou,留堆皮給我。我說:“你和岳嵩文就是這么一唱一和搞詐騙的?” 金培元說:“偶爾也接些小活,”他說:“不跟錢過不去?!笔撬睦显捔恕?/br> 我說:“真缺德?!?/br> 金培元大力搓了兩下我的后頸,“你們岳老師不比我缺德?價是他報的,我不過是個聯系人?!?/br> 我拿了手機,已經下午近四點,我說:“我要走了?!?/br> “我送你?”金培元穿起外套,“你去哪?” 我說:“我也不知道去哪,先回家吧?!?/br> 金培元說:“我把你送到小區門口。” 從別墅出來,我左右看了看,這片建筑間隔都不近,綠化做得荒涼,人煙稀少,多是空房,選址真好。我問金培元:“不對吧,上次來的不是這個,你是有兩棟一樣的。” 金培元說:“真聰明?!彼钪业募纾骸耙幌牖厝?,我帶你去哪逛逛。” 我說:“不用,跟你逛沒意思。我也困了,我要回去睡覺。”我話說到后頭成了咕噥,金培元走開去按車庫的密碼,無所謂一樣。倒是下車時他態度親近,說有事再找他。 我說上次回去岳嵩文把我揍了頓皮實的,金培元笑了一下,說:“看見了?!?/br> 我問他:“你說老岳怎么什么都知道。那天我去商場,也不是專去見你的,是不是?” 金培元道:“早給你說他疑心重,占有欲強。應該是有人跟著你?!?/br> “他一直找人跟著我?”我說:“那你還叫我去和你開房?” 金培元道:“你還有心關心我,不想想你自己?!?/br> “什么意思?” 金培元說:“你要真想知道我能都告訴你。岳嵩文也沒同我講過不要對你說什么,八成他也是想讓你知道的。你想呢?” 我說:“算了,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br> 金培元笑了笑,他在我下車時說:“程霜,我看你是真喜歡岳嵩文,那這些也不當事,至少還說明他愿意在你身上費功夫呢?!彼f的時候嘴角是冷的,他一直看不起我對岳嵩文的真心,弄得我現在也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逼。 他說的話我不敢往細了想,再想就沒勁了。就像金培元說的,我真喜歡他,瞎了眼一樣喜歡,要往墻上撞,那現在這樣還是好的。 老岳不在家,餐桌上紙巾盒子被打開了,里面空得只有一張薄紙。我進冰箱看,保鮮層封著兩道菜和一盒蒸飯,他中午果然一個人吃了。我關上冰箱,回屋換了衣服躺下,要睡著的時候手機動了動。我立刻睜開眼抓來手機,屏幕上亮著一條短信,光瑩瑩的刺著眼,我把窗簾都合住了,屋里光線昏暗。 岳嵩文在短信上問:我在超市,有沒有要帶的東西。 我手握著手機,一段時間后才打字,打完之后在床上愣了一會,被黃暗暗氛圍要挾著睡了。 岳嵩文七點多回來,天暗了一些,殘霞未退,他直步去了餐廳,把購物袋提到餐桌上,打開冰箱往里頭擺置東西。我從臥室出來,客廳袒露一片靛藍摻紅的霞,餐廳亮一塊冰箱里頭的照明,老岳低著頭放雞蛋進去,我說:“你回來了?!?/br> 岳嵩文說:“你要的東西我給你買了,你看看是不是?!?/br> 我走過去,扒拉著塑料袋卻也沒真看他買的對不對。我眼看的是他,他半身傾向冰箱口,讓光打著,他放完了雞蛋,往里放奶和蔬菜,一層層分類清楚,他什么小事都能做的有條有理。冰箱深處又藏了我兩瓶蘇打水,他給順著拿出來,擺在冰箱上頭。購物袋漸空了。他合上冰箱,把那兩瓶蘇打水拿在一只手里,在袋子殘余里挑出兩件零食,也懶得教育,只統塞我懷里。 我把零食收拾進櫥柜,岳嵩文挽高袖子進了廚房。我在客廳看電視,飯好了他叫我上桌。桌上他新炒了兩道菜,還有今天中午剩的兩道拼在一個盤子里,盤子靠他,新菜靠我,他吃舊菜多些。 飯桌上沒別的聲音,岳嵩文專心吃著飯,我也是,頭頂燈盞像罩子一樣把我們罩住,罩子里安安靜靜的。 他把筷子往餐盤里點的時候,就好像穿一根針線一樣,把我上午在王藝弘那挑開的得傷口縫補住。我管岳嵩文的家叫家很久了,岳嵩文像是我的家人。在我所有缺了一塊的地方,他都能補上來。他沒法真當我的父親,卻能代替父親給我關愛,他沒法做我的朋友,但能代替朋友給我陪伴。我生活里缺很多角色,岳嵩文不能都一一扮演過來,但他在的話,我就不覺得那么糟糕和孤單了。 我想這些也是老岳能算計到的,給個巴掌給顆棗子也好,故意激我的好勝心也好,我知道他照顧我是因為他掌控欲太強,就是要控制我,但對我來說這些是受用的,我不能拒絕的。 有關他,我早開始就疑惑一些事情,他是真不知道我和金培元怎么認識的嗎,他不清楚金培元開始是怎么對付我的嗎?他能知道那么多他本該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對另一些就不清楚了呢?如果那些人一直都在跟著我,岳嵩文不會知道我的任何行蹤嗎。他沒有跟我提過這些事情,但也從不避諱,原來他不過是把欺騙的成分隱藏起來了,就是這樣,岳嵩文成為了我世界里對我最誠懇的人,真是殘酷啊。他想要馴服我,于是一切都發生了。但他的的確確,他的野心和欲望都是誠懇的,他想要我很愛他。 岳嵩文收拾好碗筷,在從廚房出來前叫了我一聲,我當時在電視機前看電視,“啊”了一聲回他,他從廚房到客廳,用一張紙巾擦著手,我盤腿在沙發上吃一罐黃桃罐頭,就是下午他幫我從超市買的。電視無聊到有些別樣的趣味,我就著電視享用黃桃,岳嵩文把擦手的廢紙扔進垃圾桶,走來我這里坐下,說道:“小程,你早上洗澡又忘撿你掉的頭發了。” 我說:“哎,我下次記著?!?/br> 岳嵩文微微搖頭,同我一起看著電視。電視上是地方臺的一個新聞節目,通過一些親情故事家庭糾紛什么的煽情的,今天報道一個小女孩,她是留守兒童,被同村的老頭給玷污了,然后就被轉賣出去,現在跟一個收廢品的大爺一起,大爺領養了她,她們是真實的養父女,關系很純凈。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掉淚,鏡頭給了好些個工作人員泣不成聲的特寫。后來這個女孩被請到演播廳里來,臉帶著個面具,瞧著很搞怪。主持人告訴她上完這個電視節目她會得到一筆捐款,她立刻就哭了,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是個樣貌普通的村婦一樣的女人。她感謝了好多人,還感謝她的養父,他養父好像得了什么病,要死了,但是沒錢治,也不準備治,節目組這筆錢我猜他們父女倆是商量過得,讓他們先搬出垃圾站再說,然后女的再找一個正經一些的工作。 這節目往期老請些業余演員來參加,情節假的不行,我看這次還挺真的。她那養父,我看著他們言語里有點不一般的關系,我就是惡意猜測了,他們關系肯定不純潔。我想這些的時候窩在老岳的懷里,他早拿了書看,眼鏡架在他的鼻梁上,的睫毛幾乎戳著鏡片,我真替他擔心。我吃了大半罐黃桃,岳嵩文也為我擔心:“小程,晚飯沒有吃飽嗎?” 我想說話,先打了個響亮亮的嗝。 岳嵩文一直看著書,嘴邊卻笑了。我惱羞成怒的把黃桃扔開,然后小心翼翼的去鬧他,他看不成書,我逼他親了我一下安撫我。然后我請他吃了一塊黃桃罐頭,雖然是他買的。我問他好不好吃,他含著半塊唔了一聲,我親過去,把黃桃咬回來一半,做完了才覺得有點惡心,我含著這塊黃桃,沒一會跳下沙發吐垃圾桶里了。岳嵩文看著我,笑得露出一些牙齒,還有眼角的細紋,我看的清清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