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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論師姐的被推倒在線閱讀 - 第55節

第55節

    第56章

    回到桃葉渡, 卻一如既往并未察覺到任何異常。

    指南針也失效了。

    樂韶歌拉著樂正公子一道在桃葉渡附近降低搜尋許久,依舊什么也沒找著。

    倒是從碼頭卸船工們口中打探出,就在他們來到白帝城的前一夜,確實有隕星入江中。當日便有人下水捕撈, 聽說撈出一枚鳳凰卵, 已上呈給新刺史。

    新刺史自然就是劉穆之, 樂韶歌才剛去過他家, 路熟得很, 便又往夔州府衙去一探究竟。

    劉穆之似是因受了驚嚇, 這一日并未去府衙坐堂。樂韶歌估計他還得再躺一陣子——起碼得等那間被小姑娘涂鴉的書房重新清理粉刷出來吧。

    樂韶歌便也趁此便利, 往刺史辦公的堂屋里去搜了搜。果然找到了那枚“鳳凰卵”, 不但找到了鳳凰卵, 還找到了寫著“天子萬萬歲”的龜殼, “圣人臨朝,國祚永昌”的玉石, 用膠水把麥穗粘在一起制成的“嘉禾”……和草紙上一首寫了一半的詩“昔日曾看瑞應圖,萬般祥瑞不如無”。可惜詩人似是覺著不妥, 回筆一勾, 涂去了,并未接著寫下去。又換紙重擬了封布告,重申了一遍“禁奏祥瑞詔”。

    樂韶歌:……

    她理解劉穆之看到這些造假造得千奇百怪的祥瑞時的心情,不過鳳凰卵確實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錯——雖然并不是“鳳凰”的卵。

    樂韶歌于是向樂正公子討了塊兒玉,化作顆一模一樣的“卵”,將東西換走了。

    那“鳳凰卵”的材質很稀奇,樂韶歌認得,卻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見過——只知這不是該出現在人間界的東西。

    回去的路上她掂著那卵把玩了半晌,心中始終縈繞著一股子沖動——想敲開看看, 卻又直覺做人不能太手賤了。便扭頭問樂正公子,“這東西是不是很珍貴?”

    樂正公子道,“先天元胎——稀罕倒是很稀罕,珍貴卻未必很珍貴。”

    “先天元胎……”樂韶歌確實知道這東西,“能孵出什么?”

    “也許是法寶,也許是靈物,”樂正公子笑看著她,似是覺著她比此物更稀罕、更有趣,“也許是一個宇宙。”

    “宇宙……就是人間界流傳的開天辟地的故事嗎?”在人間界的傳說中,宇宙最初就是一枚混沌雞子,同這枚“鳳凰卵”本質上確實是類似的東西。

    “不錯。”樂正公子見她有興致,毫不猶豫的迎合道,“要敲開看看嗎?”

    樂韶歌:……

    樂韶歌懷疑自己若點頭,他立刻就會掏一把能劈開混沌宇宙的斧子讓她嘗嘗創世的滋味。

    失憶了還真是吃虧,就跟個無知小姑娘似的事事都要旁人指點——想取得先機,讓樂正公子感受被她縱容寵愛的滋味,還真不容易啊。

    “還是不要了。”樂韶歌忙拒絕,“我覺著此物怕是已有主人了。”

    ——看布告生效的時間,小姑娘恢復意識的時機,正同這枚蛋被送到劉穆之面前的時間相符。而小姑娘頭一次被收入陰陽二氣瓶里,跟寄居在她體內的生魂分開時,小姑娘幾乎變回懵懂無感的殘靈。

    ——小姑娘的眼睛原本也并非金碧色的。當樂韶歌以樂曲牽引出她留存在世人心中的記憶,就此為她編織可被劉穆之看見的幻體時,她恢復了本來的面貌,她的眼睛是明亮的黑褐色。她的鬼體之所以顯露出金碧的瞳色,應當正是因為體內那只生魂的緣故。事實上她的性格同樣如此,她表現得遠比生前更潑辣粗魯,恩仇必報,恐怕同樣是受此生魂的影響。

    所以,樂韶歌懷疑,這枚蛋應當就是那只生魂原本的寄所——那生魂隨這枚蛋被投入人間界,被漁民打撈上來送到劉穆之跟前,感應到劉穆之身旁有個懵懂、卻不肯散去的殘靈,于是轉而附身在那殘靈身上,從而令它恢復意識,變成了鬼物——也就是樂韶歌他們遇到的小姑娘。

    她將自己的推測告訴樂正公子,“這蛋里面裝的恐怕既不是什么法寶,也不是混沌未開的宇宙,而是瓶子里那只小鬼的rou身吧。”

    寄身卵中,瓶中那小鬼莫非是只靈鳥……或者是靈蛇?總不會是條魚吧?樂韶歌將耳朵貼在蛋殼上,有些期待的想。一旦多了這么個設定,總覺著那小鬼更可愛了些似的。

    ——那小鬼畢竟沒誘導小姑娘變成害人的惡鬼,因此樂韶歌并不很忌憚她。將她收了,主要還是想弄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想要做什么;若遇到麻煩了,是否需要幫助;若起了壞心,那當然更要趁機約束她。

    樂正公子目光飄過來幾次,大約看不得她喜滋滋的聽一枚卵,淡定的恐嚇她,“蛋里孵出來的未必是鳥——縱然是鳥也未必干凈靈秀,或許是只叼著腐鼠的鴟鸮。”

    “她的人形是個野性難馴的美貌小姑娘,才不可能是食腐的惡鳥呢。”

    “……”總覺得樂正公子更糾結了,“蹭一個小姑娘,是不是更不妥當?”

    樂韶歌:……

    樂韶歌想強調她很小——能裝進瓶子里那么小,看上去軟軟的嫩嫩的,瞪人的模樣奶兇奶兇的。

    但在樂正公子偷換概念,將寄身的卵說成那小鬼本人之后,好像不管她怎么解釋都改變不了她在耍流氓的事實。

    樂韶歌將卵收起來,猶覺著不甘心,便還以顏色,“有道是智者見智仁者見仁,我看到的是一枚卵,你看到的卻是個小姑娘——那佳人怕是在你自己的心上吧。”

    樂正公子腳步頓了一頓。

    樂韶歌疑惑的回頭,卻見樂正公子正看著她。

    “我心上確實有一位佳人不錯。”他說。

    “……”

    樂正公子卻未再多說一個字。

    回到桃花樓上,樂正公子便將那小瓶取了出來,遞給樂韶歌。

    正要說些什么,便聽到“嚶嚶”的哭聲。

    那小鬼縮在角落里,蜷著膝蓋埋著頭,亮了單薄的的后背給他們,一遍哭一遍抽抽噎噎的罵著,“騙子,大騙子!”

    樂正公子眉角便跳了跳,道,“看來是委屈了——可要將她放出來問話?”

    “嗯……還是放出來吧。”

    瓶塞一開,里頭小姑娘便飄了出來。

    才恢復體態,落地尚未站穩,便揚身欲逃。

    樂正公子指訣一掐,四面透明的墻從天而降。那小鬼一臉撞到墻上,五官幾乎拍扁。躍起來想自上而逃,頭頂透明天花板砸下來,撞個正著。那小鬼抱著頭摔在地上。

    先前哭得委屈,此刻撞得這么疼了,捂著鼻子抱著頭。眼眶都紅了,卻丁點兒哭腔都沒露出來。

    只惡狠狠的瞪著樂韶歌。

    樂韶歌撓了撓臉頰,覺著這恨確實是她自己招來的,倒也不冤枉。

    干脆盤腿往地板上一坐,同她對視著,“是我不對,不該不由分說把你關起來。”

    “呸。”

    樂韶歌覺著自己可能認出她來了——雖因失憶而想不起她是誰,但用“呸”自來回答她一切問話的人,印象中好像她平生只遇見過一個。樂韶歌莫名就淡定起來,覺得自己做得也沒那么錯了。

    “你一個生魂,為何要附在鬼魂身上?”樂韶歌便直接發問。

    “呸!”

    果然。

    看來不管她怎么問,都得不到第二個字了。

    樂韶歌想了想,干脆順著她的意思,問道,“為何叫我騙子?我何時騙你了?”

    那小鬼差點順勢又“呸”出來,憋了好一陣子才咽回去。重又將委屈擺出來,“哼,自己說過的話,才幾日便不認了。”

    樂韶歌沒急于解釋——這姑娘心思詭譎多變,還是別讓她知道自己失憶了為好。

    “我怎么不認了?”

    “你說會幫我,眼下我遭逢大難,沒見你有片言存問,卻一見面就將我關進瓶子里……哼,果然只會說漂亮話!我就不該相信你!”

    樂韶歌莫名便微笑起來,“……結果你還是信了。”

    “……”那小姑娘卻似被什么噎住一般。怔愣了片刻后,猛的意識到些什么。臉上便露出些悔恨交加的神色,咬緊了牙不肯再說話了。

    樂韶歌雖不記得,卻決然不肯讓她為“信”了自己而感到懊悔,忙道,“你見面就逃,我如何‘存問’?還以為你是又做了壞事,心虛才逃。”嗯,看來在她印象中,這小姑娘是常做壞事的,“我道歉。所以,你是遭逢什么‘大難’了?”

    “……哼。”

    “你不說我可猜不到。縱然我說過會幫你,可也總要你先求助,我才知道該怎么幫吧?”

    “……當真會幫我?”

    “當真。”

    “就算要與蕭重九為敵?”

    樂韶歌怔愣了片刻——蕭重九,又是一個令她百感交集的名字。依舊什么都想不起來,可樂韶歌十分確定,自己不愿與此人為敵,直覺告訴她與此人為敵的后果不堪設想,待恢復記憶后她必定會悔不當初。

    她沉默得有些久。

    樂正公子輕輕問道,“……你想起什么了嗎?”

    樂韶歌未及作答,那小鬼已疑惑道,“想起什么?——你把蕭重九給忘了?”

    樂韶歌不料樂正公子竟會如此粗疏,卻也沒露出什么形色,只道,“我不想同此人為敵——你不妨先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雖答應幫你,卻只答應救難,并未答應幫你做壞事。”

    “……”那小鬼又露出些不忿的神色,“真是公正——原來同蕭重九為敵就是做壞事!”

    樂韶歌一笑,“算我說錯。不過你既要我與人為敵,總得給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吧。”

    “蕭重九攔路搶劫,殺人奪寶!這理由夠不夠?”那小鬼恨恨的搶白,“虧我覺得他是古之君子,到頭來也是個偽君子、衣冠禽獸、強盜……”

    不知為什么,樂韶歌覺著她恨得口不擇言,并不是因為蕭重九真的壞到了這種地步。倒更像是求全之毀,因愛生恨——像是她自行將蕭重九的道德標準定得太高了,于是一旦蕭重九做出些不符合她預期的事,她便跳反了,愛有多深,恨便加倍深。

    樂韶歌直覺,那個蕭重九應當不是個會明火執仗殺人奪寶的人。

    恐怕其中有些旁的緣故,被這小姑娘隱去了。

    不過,以這小姑娘的脾氣,若繼續追問細節,只會被當成推諉塞責之辭,更激起她的偏見和情緒吧。

    樂韶歌想了想,暫時岔開話題,“你還是個生魂——這你是知道的吧?”

    “什么生魂?”片刻后小姑娘才意識到什么,“……你說我還沒死?”

    “嗯。”

    小姑娘猛的沉寂下來,片刻后,似是想通了些線索,“……原來如此。”她看著自己的手,又抬手摸了摸臉。

    便在樂韶歌的面前,那原本光潔細膩的皮膚漸漸疤痕橫生,變得猙獰破碎——那貓一樣無害的野性,也凌厲兇狠起來。很難說這殘缺折損了她的美艷,還是更突顯了她與眾不同的野蠻粗礪的美艷。

    第57章

    正常人在得知自己幸存后應當感到慶幸, 可從她身上樂韶歌絲毫沒感受到對生的眷戀和喜悅。

    樂韶歌不由就疑惑——這世上當真有人覺著做鬼比做人更自在嗎?

    這小姑娘究竟經歷了什么?

    她沒有多問,只接著說道,“蕭重九并未殺死你。”

    那小姑娘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卻也沒有爭辯。只揚頭看了看樂正公子, 似是察覺到了什么, 便又問樂韶歌, “你為何口口聲聲都在替蕭重九說話?”

    樂韶歌避重就輕, “……你不也覺著他是‘古之君子’嗎?”

    “我做過的蠢事、信過的惡人多了……”她抿唇一笑, 忽的反問, “我還曾向他自薦枕席呢, 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