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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論師姐的被推倒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這模樣令樂韶歌感到頭皮發(fā)麻,她再也忍受不下去,并指為掌,一掌拍下。

    他依舊擒著樂韶歌的手,側(cè)身避開。

    他大笑著,“都是你的錯,是你不該收下他,是你不該為了他疏遠我。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

    樂韶歌道,“你哪里比得上他?”

    這么說的時候她旋身一踢,和他貼身纏斗起來。

    他招招留情,始終不曾下狠手。樂韶歌倒是想視他如寇仇,然而眼前入魔的面容和想象中幾乎毫無二致,時刻動搖著她的內(nèi)心。有幾次空氣中弦線幾乎擦上他的喉嚨,只要凝虛成實她便能勒住他的命門,卻不知為何總是手偏一份。

    他似是也有所察覺,唇邊笑容越發(fā)放肆了,“你果然狠不下手。”

    樂韶歌閉上了眼睛。

    空中在樂修嗅來近乎腐臭的濃重魔氣再也遮掩不住。

    心中殺意大盛,樂韶歌凝意成劍一劍刺去。

    他終于松開了樂韶歌的手,難以置信的退了幾步。

    樂韶歌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然凝神靜意。

    映雪臺上、冷泉石英上、四面懸崖上……法陣漸次亮起。

    她立在法陣中央,清泠泠的眸子冷冷看著他。手指擦過劍上清光,將琴意灌注其中。四面靈氣倏的一凜,露水打泉之聲空曠入耳,空中韻律隨之一變。

    她再次提劍殺去,劍中清圣琴意如海浪澎湃卷襲而來。

    他凝劍急擋,雙劍相接。清圣與魔氣激撞,卻是魔氣被壓制一分。

    然而這是樂韶歌頭一次將琴意凝入劍招,她對兩種不同內(nèi)力相撞爆發(fā)出的氣勁毫無準備。一觸便被撞擊開來。

    對面人眼中灼熱瘋狂終于冷卻沉淀下來,化作粘稠狠戾的殺氣。

    “師姐……你真的要殺我嗎?”他問。

    然而他眼中瘋狂狠戾,身上腥濁魔氣同阿羽眼中明凈隱忍,身上清圣之氣根本就格格不入,實在令樂韶歌看得尷尬。

    “徒兒,”樂韶歌抬手抹去唇角鮮血,“還不肯讓為師見見你的真面目嗎?”

    她只是挑釁罷了,不料對面之人聞言目光竟真又恍惚了一瞬。嘴唇動了動,無聲,卻像是真的在喚師父一般。

    他彈指化去了幻象,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我所見到的樂清和,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完全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若旁人和他幻想的不一樣,那就是旁人的錯。需要他去懲罰和糾正。”前往先賢堂的路上,大司典告訴他,“世界是他的傀儡屋,所有的人都是為了滿足他的欲望而生,也該為了滿足他的欲望而死……唯有一個人是不同的。”

    “……掌門師祖嗎?”

    “嗯,二代掌門師祖。”大司典道,“聽師父說,最初樂清和也還沒這么瘋。師祖替他受刑替死,卻不原諒他,將他逐出師門后,他才開始發(fā)瘋。他似乎相信師祖是受人蠱惑才斥責他,是受人威脅才說要手刃他。他還在等師祖回心轉(zhuǎn)意,師祖卻已去世了。而后他便徹底瘋了。”

    “《須摩提》本意為極樂凈土。”大司典道,“曲譜詭譎,卻算不上什么殺曲。唯有樂清和演奏起來,才令人癡狂求死。大概是因為師祖死后,他所謂極樂凈土,便也成了一個所有人都死光的世界吧。”

    “所以你遇上的可能也不是樂清和。若是他,一旦遇上就不可能留下什么活口。”但隨即大司典便想起什么一般,“除非……除非你令他想起了師祖。”

    先賢堂里,樂韶歌瞻仰了二代掌門師祖的留影。

    和她并沒有像到不分彼此的地步。然而不可否認的,眉眼之間確實很有些近似之處。

    更重要的是——掌門師祖的共命鳥,也是一只青鸞。

    樂韶歌因此沒忍住詢問青羽,“靈界鳳鳥一共幾只?”

    “五只——赤者鳳,黃者鹓雛,青者鸞,紫者鸑鷟,白者鴻鵠。”

    “……你是青的那只吧?”

    “本座就是喜歡青色,就是要當青色那只!你有意見?”

    “……不,沒有。”

    正面比拼,她定然打不過這個獨挑了整個香音界還能邊殺邊退不留活口的大魔頭。

    但在意識到他對二代掌門師祖的偏執(zhí)之后,樂韶歌便隱約覺得——他應(yīng)當還會再來找她。

    以他的狡詐兇殘,必定會選在她一人獨處時現(xiàn)身。

    與其踏入他為她準備的陷阱,不如由她自己來準備戰(zhàn)場。

    她所能用以對抗樂清和的心法,非天音九韶莫屬。而天音九韶中她所最擅長的,又非《大韶》莫屬。她的韶音本我是海中鯤化鵬,融合《大武》心法,亦十分剛猛善戰(zhàn)。可開闊的地勢卻顯然更利于樂清和。

    思來想去,還是映雪臺上最佳。臨近八佾堂,便于提前布陣。臺下冷泉可助她施展心法;臺上百丈懸崖,只天頂一方出口,也便于圍困。

    ……她只沒料到,樂清和會以阿羽的面容,厚顏無恥的叫著她一個晚輩晚晚輩“師姐”出場。

    更沒料到,她不過喚了一聲“徒兒”,他便當真乖乖的顯露本容給她看。

    ——掌門師祖確實至死都沒再提起樂清和,但當樂韶歌主動提起時,太師祖垂眸許久,才說,“……這是我的過錯。”

    樂韶歌其實不太明白太師祖的自責所從何來,因為病到樂清和那個份兒上,顯然是他自己心性出了問題。就是祖師爺樂正子遇上這種徒弟,也未必能救得過來。

    可當她看到樂清和的真實面容時,她忽就明白了掌門太師祖的自責所從何來。

    ——舞象之年,黑眸紅唇,白玉一般的面龐……入魔五百年,殺得香音秘境至今人人聞之膽寒的殘虐魔頭,看面容,竟依舊是個俊美無匹的少年。仿佛昨日才鑿脈醒來,金丹初初結(jié)成,不過在師父面前耍耍賴撒撒嬌,就已被踢出師門那么暴躁和委屈。

    仿佛還在等著誰來原諒,領(lǐng)他回家一般。

    ——這個五百多歲的大魔頭,在內(nèi)心深處,竟依舊是個沒長大的熊孩子。

    那雙怨憤又渴求的眼眸里映著的樂韶歌的身影,一瞬間仿佛同山門前吐著血也還是說要手刃他的師父重疊了。

    而那雙眼睛,也一瞬間同她閱讀《九重元尊》時所想見的阿羽的面容重疊了。

    若早知今日放過,日后他必屠戮萬千生靈,是否便能下手斬殺他?

    若已知此刻站在面前的人已屠戮萬千生靈,是否便能下手斬殺他?

    片刻遲疑間,心神便有所動蕩。

    然而隨即她便想,不斬他莫非還要放他回去繼續(xù)造孽嗎?殺不殺另說,但要不要斬上去阻攔他教訓(xùn)他,總是無疑的!

    腦中忽覺清明,樂韶歌凝神振氣,周身清圣之意一蕩,才意識到適才似有魔音入耳。

    腦中傳來大司典催促之聲,“……術(shù),是擾魂術(shù)!別上了他的當!”

    空中琴音傳來,四周法陣光芒更盛——是八佾堂上大司典看不過去了,出手助她。

    樂清和被取悅了般暴虐一笑,眸中孤憤化去,變作看戲般的嘲諷,“這么多年還不長進,嘴上說什么公正對決,慈悲化育……”他只一彈指,空中音靈一蕩,竟輕易抵化去法陣壓制,“私下做的都是恃強凌弱,以多欺少。”

    樂韶歌道,“你自己還不是恃長凌幼?你也別委屈,你壞事做絕,”她握緊了手中劍,全神戒備的看著樂清和,“可太師祖至死仍覺著,你入魔是她的過錯。”

    他們這些修魔音的很是作弊,修為已臻化境的更是作弊之尤。仿佛凡有震動,不論是響是默、是樂是噪、是聽得見的還是聽不見的,盡都是聲音。凡是聲音,就都能擾魂致幻,為他所用一般。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何況此人狡詐細膩,演技比她強太多。她完全摸不透他情緒真?zhèn)巍?/br>
    樂清和眼神似又有動搖,“……這不是她的錯,都是——”

    “都是旁人蒙蔽她?”樂韶歌抿唇笑了笑,目光一凜,“還是說,你不曾入魔?不曾讓她內(nèi)心遭受罪惡折磨?”

    樂清和退了一步,黑眸子里血色上染,濃郁的魔氣凝聚在他周身。

    他終于不再言辭挑釁,提劍直向樂韶歌砍來。那劍意粘稠滯重,看似緩慢,緩慢得仿佛連它在空氣中推出的波瀾都清晰可見,卻倏然便已近在胸前。音魔之力先于刀刃撞上人的胸口,仿佛被他推進了沼澤般口鼻盡掩,窒息、沉重。

    樂韶歌不退不避,彈指震劍。清圣天音如海浪奔涌而來,她提劍如揮浪般迎了上去。兩劍相撞,如泥沼與清浪相擊,卻并未混而為一。清浪卷過泥沙,重拍而下,瞬間便將這一方懸崖環(huán)繞的孤室化作幽深海水,海底清泉源源不絕的涌上來,遠歌繚繞,雜音盡洗。

    樂韶歌再度揮劍進逼,劍中琴意源源不絕。以《大韶》之本我驅(qū)動《大武》之極怒,每一次撞擊與交鋒,都如巨鯨擊水,白浪如雪濤怒涌。

    “我是個修士,”太師祖說,“卻并不是個好師父。那孩子天分之高是我平生僅見,我將他收在門下,如獲至寶。我教他吐納心法、領(lǐng)悟真意,教他如何提升修為、巧化巧用,教他登峰造極、孤意獨取……卻唯獨忘了他并非我手中璞玉任由雕琢,他亦是人心rou長,也會有喜怒哀樂、貪嗔癡妒。”

    “……我什么都沒教他,卻在他鑄下大錯后,草率將他逐出了師門。”

    聲聲句句,仿佛都在聽自己的心聲一般。

    樂韶歌也常常會想,若她并非重生在今日,而是在阿羽入魔之后才從北冥冰海中蘇醒過來,她又當如何?

    她什么都還沒來得及教阿羽和舞霓,便驟然將他們推入風(fēng)刀霜劍之中。他們成長在太平與善美之中,后來所遭遇卻無不是污穢暴虐嚴苛折辱——而他們在絕境中痛苦掙扎時她一次都沒有陪在他們身邊,她又有什么資格去指責他們的墮落和扭曲?

    可這只是阿羽和舞霓的狀況罷了。

    樂清和與他們不同——太師祖當真就什么都沒教過他嗎?

    若以太師祖的標準,太師祖又何嘗教過樂正商?樂韶歌自己又何嘗教過阿羽與舞霓?

    身教莫非就不如言傳嗎?成長在慈愛和睦之中,天生就已是很好的教導(dǎo)了。

    以樂清和擾魂術(shù)之精準,他哪里像是不通人情?對于如何拿捏人心,擇其脆弱,他分明精通得很。

    他只是不想去學(xué)那些會讓自己受約束、絆手腳的善良體貼。

    他只是想隨心所欲,縱情掠奪罷了。

    太師祖唯一做錯的,只是不曾將樂清和拍翻在地,教他做錯了事便該受到懲罰,傷害了人便該竭力彌補。

    當然,她也只是替太師祖遺憾罷了。不論輩分還是實力,她都沒有資格去教誨樂清和。

    她能做只是竭盡全力斬妖除魔,把樂清和送進地獄給太師祖教導(dǎo)……不,太師祖才不會在地獄等他。就讓他自己下地獄發(fā)瘋?cè)グ伞?/br>
    作者有話要說:  入v了,撒花~~~先更6000啦總之,今晚8點還有3000字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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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樂清和被步步逼退, 然而他本身內(nèi)力遠比樂韶歌更深厚。縱然樂韶歌占據(jù)映雪臺地利之便,又有八佾堂所布下重重陣法加持,也只將將和他拼個平手罷了。始終都招差半分,不能令局面有什么關(guān)鍵進展。

    海浪奔涌不休, 海中巨鯨卻已漸漸顯露疲態(tài)。

    濃稠的黑暗漸漸自海底蔓延上來——縱然始終身處《大韶》之韻的壓制之下, 樂清和亦時刻窺伺在側(cè)。空氣中靈力躁動著, 只要樂韶歌稍稍流露出半分破綻, 他便能重新奪回韻律, 主掌局面。

    樂韶歌體內(nèi)真元一催再催, 臺下冷泉靈力的流入漸漸跟不上她的消耗。

    卻始終只是平手、再平手而已。

    ——樂清和修為之深, 顯然已遠超出了她的預(yù)料。

    正膠著間, 忽聽一聲, “師姐!我來幫你了!”

    卻是舞霓推開了弦歌祠通往映雪臺的大門, 奔跑進來。

    一身飛天霓裳,臂纏金釧, 足繞銀鈴,脖頸與腰身上懸著七寶瓔珞——這少女全副武裝而來, 是真心來幫她打架的。

    樂韶歌料想此去鈞臺她必定潛力爆發(fā), 卻不料一日一夜之間她就能出關(guān)……這是什么變態(tài)資質(zh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