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

    傅景司看了眼航班，剛從桂城來的航班。不遠處，耿蒙喊了聲什么，男生就小跑到他面前，跟著往外走。傅景司跟了上去。

    *

    上了出租車，沈蒙低頭看地，沒有取口罩，雙眼又紅又腫。耿蒙丟牛奶給他，沈蒙接過也還是不肯取口罩，只緊緊攥著盒子。

    耿蒙說：“再捏就爆了?！?/br>
    沈蒙趕緊松手。

    耿蒙笑了：“一直戴著口罩不悶??？”

    沈蒙點頭：“不悶。”

    “你不悶，我看著悶?！惫⒚蓽愡^去幫他取下口罩，車內有空調，沈蒙因為悶著，下巴一圈都是汗，能看到明顯的汗水。

    不戴口罩沈蒙舒服了許多，但是他怕司機看到他們兩人長一樣，很是無措舉起書包遮臉，耿蒙拍拍他肩：“沒事?！?/br>
    這世上不只同卵雙胞胎長得像，陌生人相貌相似也不是沒有，路人看見頂多感嘆一句：“這誰家雙胞胎那么帥，爸媽怎么生的？”

    而且——

    “你媽現在不在，不會知道?！惫⒚芍е掳?，勾唇說，“除了你媽，別的你應該都不在乎吧？”

    沈蒙搖頭，小聲開口：“還有爸爸。”

    沈蒙沒見過沈空，但沈空卻從未離開過他，從他懂事開始，沈揚琴每天都會和他說爸爸的故事，爸爸就像還活在他們身邊一樣。

    “mama說，如果爸爸沒有去世，他會很愛很愛我?！鄙蛎商ь^，臉上難得浮起笑容，“他是世上最好的爸爸?！彼D了頓，“你爸爸也很好。”

    “我爸？馬馬虎虎吧?！惫⒚呻p手疊在腦后，懶洋洋往后靠著，腦海里閃過小時候的畫面。

    不記得是幾歲的事，他不愿意喝牛奶打翻了杯子，手背劃出好幾道口子，滋滋冒著血，他大哭大鬧，一面是疼得厲害，一面是想爸爸過來吹吹。

    可他哭得嗓子都啞了，爸爸還是只看電視。最后他不哭了，爸爸總算看他一眼，眼里沒有任何溫度，似乎還帶著厭惡。

    他知道爸爸不喜歡他，因為mama有一個悄悄喜歡的男人。

    那個停電的雨夜，mama是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才要出去，她要走時他死死抱住她的腿不放，哭著鬧著，他什么都不明白，但就是知道，mama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mama難得摸著他頭：“mama很快回來，有事打mama電話?！比缓髶荛_他手，頭也不回走了。

    mama說謊了。

    她沒有很快回來，他打電話，mama也沒有接，他很害怕很害怕，最后給爸爸打了電話，告訴爸爸這件事。

    后來mama回來了，他高興著撲過去要抱抱，mama揚手給了他一耳光。

    不過偶爾，爸爸會在他睡著時來給他蓋被子。

    爸爸其實都不知道，他一直是在裝睡。

    久遠的記憶褪色模糊，耿蒙已經分不清他爸究竟是愛他還是煩他，反正，馬馬虎虎，就這樣吧。

    耿蒙不說話，沈蒙也就更沉默。

    兩人一人閉眼假寐，一人怔怔望著窗外。

    果然下車時，司機說了句：“你們這雙胞胎可長得太好了，你爸媽真會生！”

    *

    傅景司跟著耿蒙他們停在一家網咖前，他付錢讓司機送他行李回家，站在對面靜靜看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以及耿蒙不停推拉網咖的門。

    “……估計推門不行?！睂嶒炇畮妆楹?，耿蒙放棄了。他問沈蒙，“你那天是在洗澡？”

    沈蒙點頭。

    那天他17歲生日，mama給他送蛋糕，他吃的時候沒注意沾到臉上，mama就給他擦臉，沒想到被徐宇航和岳明明他們看見，同行的還有幾個其他班男生，嘻嘻笑著指著他和mama說著什么。

    他心里難受，怕mama發現擔心，他趕緊跑回宿舍，哭著哭著聽到薛沉的腳步聲，他就跑進廁所洗澡，擰開花灑哭。

    耿蒙馬上帶著沈蒙去附近酒店開了間房，傅景司在外面等著，順便給傅禮去了電話：“爸，我發你一張照片，他是桂城人，我還需要其他詳細資料?！?/br>
    照片發過去，傅禮看了眼：“沈蒙？”沈揚琴的資料是先送到他這兒，里面有沈蒙的照片。

    傅景司：“不是?！?/br>
    “什么時候要？”

    “今天。”

    傅禮掛了電話。

    傅景司這邊打完電話，耿蒙和沈蒙正好出來。他們在路邊說了會兒話，戴漁夫帽的沈蒙上車離開了。

    開始傅景司沒發現不對，直到留下的咬著嘴唇轉身，他才反應過來，他們兩人換衣服了，現在的這個，是真的沈蒙。

    車內，耿蒙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心情不是很好。

    剛剛洗澡也試過了，他和沈蒙還是沒有換回來，所以他們互換衣服，他今天回桂城找他爺爺坦白。

    如果是他爺爺，應該會有辦法。

    這時碰到紅燈，車緩緩停住。耿蒙降下車窗，看著外面陌生的城市，手指無意識掐著掌心，他其實很想，離開前再看一眼沈揚琴。

    沈揚琴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但他止不住地喜歡她，她身上有mama的味道。

    只是看到沈蒙迫不及待的樣子，他放棄了。

    他微微仰頭，對著昏暗的天空輕聲告別：“沈阿姨，再見?！?/br>
    “沈總，您看那是蒙蒙吧？”另一條車道，沈揚琴的助理忽然降下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