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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們拿眼瞄他,忍不住竊竊私語;而有些男生則暗暗記下這身又颯又有范兒的搭配,打算周末去西單淘淘;更有幾個刺兒頭故意走過去“照眼兒”。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懂不懂規(guī)矩?這他媽可是我們學(xué)校門口! 而徐老板根本懶得搭理這幫小屁孩。他今天的目標很簡單,打扮得如此風(fēng)sao帥氣是為了接媳婦去“約會”。 最近一個星期,各種雜念在徐明海心中亂碰,搞得他從早到晚五脊六獸的。秋實說一不二,似乎真把那個雨天一筆勾銷。不僅如此,徐明海甚至覺得這孩子擰起來打算連倆人談戀愛這事兒都不認賬了! 白天他倆一個做買賣一個上學(xué),見不著面??擅康酵砩闲烀骱;貋?,秋實也只是靜靜地挑燈夜讀,一副誓要考上清華北大的樣子。再也不見他跑來跟自己撒個嬌聊會天兒,然后倆人趁機摟摟抱抱,稍微親熱一下。 而由于南屋的學(xué)習(xí)氣氛過于嚴肅認真,徐明海一個有口皆碑的差等生也不好意思去打攪優(yōu)等生蟾宮折桂。 這么算起來,除了幾年前的那次冷戰(zhàn),倆人從小到大還沒這么生分過。這么一天天耗下去,饒是徐明海有顆鐵打的心都扛不住了。這他媽的哪兒是人過的日子?。?/br> 所以今天天色剛一擦黑兒,徐老板就利索地關(guān)了店,壓根兒不管還在泱泱盈門的客人,熟門熟路開車跑來母校。 這種等人放學(xué)的感覺真是久違了,徐明海不由得想起過往的那些青蔥歲月,頭一回有些感慨自己為啥不是塊讀書的料。就在這時,某個跟周遭的歡樂氣氛格格不入的人出現(xiàn),徐明海心中一陣緊張。他摘下墨鏡一揮手,用嗓門掩飾心跳:“果子!” 秋實正被一肚子的心事墜得抬不起脖子來,倏然聽見熟悉的動靜。他猛一仰頭,大槐樹下振臂高呼的英俊青年立刻填滿了自己的眼。 那是他愛的人,是每天近在咫尺卻又無法完全占據(jù)的心上人。他就站在那兒,神情姿勢,甚至臉上張揚的笑都和十六歲時沒什么不一樣。 巨大的甜蜜瞬間擊中秋實,把他的心砸開一道口子,熱乎乎的液體噴濺而出,渾身都是麻的。 不,他的愛情一點都不委屈,不傷感,他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秋實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一路瘋跑去,眼瞅著要撞進對方胸膛的前一秒,他堪堪剎住腳,近距離看著今天突然跑來的徐老板。 秋實清澈見底的眼神像羽毛一樣,吹到徐明海內(nèi)心的最深處,平息了那里涌動著的所有緊張和難為情。只這一眼,連話都不用說,徐明海就篤定他倆已經(jīng)“和好如初”。 半晌。 “你怎么來了?”秋實明知故問。 徐明海一語雙關(guān):“來戲果兒。” 秋實裝傻:“有看上的嗎?” “有,”徐明海伸手接過秋實肩上死沉的書包,然后主動替人開門,“小爺我10歲那年第一眼就看上了?!?/br> 秋實嚴重懷疑對方是吃了蜜蜂屎才來的,跟平時假冒偽劣的情話比起來,今天徐老板的水準有顯著提升。 秋實強忍住嘴角溢出的笑,一探身子,坐去副駛,又問:“買賣不做了?” “不伺候了!帶我家果兒歡度周末去?!毙炖习迨治辗较虮P,一腳油門便開始自由馳騁。 兩側(cè)初秋的景色一路倒退,干爽的風(fēng)徐徐吹進車廂,令那個雨天的齟齬仿佛不復(fù)存在。 在約會這個問題上,徐老板沒什么驚天動地的創(chuàng)意,非常實在地準備帶人去吃當時還屬于高消費的「必勝客」。他西單路口停好車,不料秋實卻站在紅彤彤的餐廳門口不肯進去。 這種餡兒鋪在外面的大餅秋實很喜歡吃,可他更心疼徐明海每天起早貪黑地賣衣服。這活兒一點都不比祥子拉車來得輕松,何苦拿血汗錢來買嗷嗷貴的洋餡餅? 而且,倆人還有個買房夢。只是隨著北京的房價撒潑打滾兒翻跟頭似的上漲,這夢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 其實,這不光是他倆的夢,也是蕓蕓眾生的夢。大家于世紀末緊趕慢趕,都想盡早過上閃亮新生活。于是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毛驢在拼命追趕拴在腦袋頂上的胡蘿卜,狼狽又覺得充滿希望。 秋實拽起徐明海的胳膊:“還是去吃「加州牛rou面大王」?!?/br> “就不!我就要吃「必勝客」!”徐明海熊孩子上升,抓起秋實的手左搖右晃,就差一屁股坐地上哭了。 “你又不愛吃這東西,”秋實拆穿他,“有一回衡燁請客,你只咬了一小口就不吃了?!?/br> 徐明海把胳膊搭在對方肩上,低低啞啞地問:“那怎么了,我媳婦愛吃不得了嗎?” 秋實這個有名無實的“媳婦”聽了,感動之余依舊堅持己見:“等以后再吃也一樣。” “絕不一樣,這個我特有經(jīng)驗?!毙烀骱Uf,“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等長大了再買來吃就不是那個味兒了,也不是那個心情了?!闭f完,他使勁把人推進去,“祖宗,您行行好,給我個面子讓我過一回大款癮行嗎?” 徐明海反正想開了。未來在哪兒呢?不在明天,不在后天,就在此時此刻。 最后,倆人還是坐到了餐廳落地窗旁的軟沙發(fā)上。 “對了,提起衡燁,”徐明海一面點菜一面問,“他出國以后聯(lián)系過你嗎?” 秋實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