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隱秘的三角戀暫時得以偃旗息鼓，徐明海第三次見到于紫已經(jīng)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這一禮拜徐明海過得既踏實又揪心。踏實的是，秋實終于不再每天纏著自己說胡話了。揪心的是，當(dāng)倆人在大雜院里碰見，這孩子就像只被割了聲帶的貓，立即就會無聲無息地消失，只是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委屈的氣息，在徐明海心里久久不散。

    徐明海說不難受是假話。但他既然選了快刀斬亂麻，就不能怕傷筋動骨。

    于是，連體嬰似的倆人，突然間就生分了。搞得大雜院里烏云壓頂，人人都挺別扭。當(dāng)然，徐明海他媽除外。李艷東欣喜地認(rèn)為兒子這是屬于大腦二次發(fā)育，胳膊肘往外拐的毛病終于得以痊愈。

    “約會”仍在繼續(xù)。某日周五放學(xué)后，徐明海去了跟于紫約好的「奶酪魏」。進了門，甜絲絲的涼氣襲來，徐明海瞅著柜臺里的各色小吃開始發(fā)呆。

    杏仁豆腐、冰鎮(zhèn)江米涼糕、桂花小棗、蜜餞金桔都是秋實喜歡吃的；而九爺獨愛奶酪，每回自個兒能喝三碗。徐明海想等離開的時候每樣都打包幾份，拿回去給九爺，再讓他老人家轉(zhuǎn)給果子。

    這時候，于紫推門走了進來。倆人點了吃的，隨之坐了下來。

    閑聊幾句，徐明海的回答基本驢唇不對馬嘴。于紫喝著酸梅湯問：“怎么魂不守舍的？沒出什么事兒吧？”

    徐明海回過神來：“我能出什么事兒？”

    “反正你出來進去的，多留心著點兒。真遇上事兒一定告訴我。”于紫態(tài)度頗為認(rèn)真。

    徐明海皺起眉：“這話聽著別扭，到底怎么了？”

    于紫坦言：“我之前處過個男朋友，分了以后老不死心，跟蹤過我，老找我身邊朋友的麻煩。屬于炮局常客，活混蛋一個。”

    “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兒，”徐明海用瓷勺?起杏仁豆腐，看著上面顫巍巍的乳白色笑著說，“讀書我雖然差點意思，但打架還可沒怵過誰。你不知道，我打小跟果子……”話說一半，徐明海閉上了嘴。

    “嗯？什么？”于紫示意對方把話說完。

    “沒什么。”徐明海趕緊把杏仁豆腐送進嘴里，又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桂花糖水。甜爽的冰涼順著喉嚨一路滑到了胃里，不知道為什么，整個人卻不安起來。

    一團模糊不形成的影子開始在徐明海腦子里盤踞，最后形成了個確鑿的念頭。

    徐明海默默放下碗，看了眼于紫的脖頸處，不經(jīng)意地說：“你今兒這鏈子可沒有上回帶的那條銀的好看。”

    “銀的？”于紫愣住，眨了眨眼才反應(yīng)過來，“哦，你說那個啊。丟都丟了，再好看也沒用了。”

    第57章 橋歸橋，路歸路

    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死一般闃寂。

    徐明海緊追著于紫的眼神，直至對方徹底潰退。徐明海二話不說，起身就要走。

    “干什么？”于紫一把拽住他。

    “那天咱們一出電影院，你就發(fā)覺被人跟蹤了。”徐明海甩開對方的手，“你支開我去找項鏈，然后故意摟著果子親，就是為了讓那個神經(jīng)病覺得跟你處對象的人是果子。是這么回事兒吧？”

    半晌。

    “是，”于紫仰著頭，磕巴兒都沒打就認(rèn)了，“徐明海，那天可是你紅口白牙地說跟那孩子不對付。所以我才拿他捎帶手兒替你解圍，我哪兒錯了？”

    徐明海差點被她撅一跟頭。

    “果子才多大？你成心讓那傻逼盯上他？這不是害他嗎？！”徐明海失控地一拍桌子，嗓門逐漸高了起來。

    “你沖我嚷嚷什么啊？！”于紫臉上掛不住了，喊完后又安慰徐明海，“你別自己嚇唬自己，那混蛋再缺根筋也不會跟半大孩子動真格兒的。”

    可徐明海心里的懊惱和恐懼絲毫沒有減弱，反而像遇水的海綿一樣，急速膨脹起來。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清清楚楚地說：“于紫，今兒是咱倆最后一次見。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大馬路上遇見就權(quán)當(dāng)不認(rèn)識。”

    于紫俏臉不由得一變：“徐明海，為這么點事兒，你至于嗎？！”

    “至于，太至于了。”徐明海沉著臉追問，“那傻逼叫什么？”

    于紫咬著嘴唇不搭茬。

    “不說我也能打聽出來。”徐明海轉(zhuǎn)身推開「奶酪魏」的門，躥上車去。

    于紫這時追過來：“他叫姜小勇。”

    “混哪兒的？”

    “宣武門，”于紫瞅著徐明海陰得嚇人的臉，又說?，“你別急，真到節(jié)骨眼兒上，那孩子一害怕也就把你供出來了，總不會平白替你背黑鍋。?”

    徐明海這時發(fā)現(xiàn)，他根本無法向旁人說清楚為什么果子一定會替自己背下這口“黑鍋”。他們之間的感情別人不懂，也壓根用不著他們懂。就像果子說的，他們管不著。

    徐明海于是一言不發(fā)，只瘋了似的往胡同騎去。

    北京8月的熱風(fēng)夾著砂礫，蠻橫地往徐明海臉上拍。他無暇顧及，只滿腦子想，最好的情況是那個姜小勇還沒找到人；又或者他一看是個半大孩子就不較勁了。可徐明海又覺得，但凡姜小勇是個有腦子知輕重的，就不會一趟趟進炮局了。

    20分鐘后，徐明海進了院，扔下車就往秋實黑著燈的屋里跑。推開門一開，沒人。緊接著又問了一圈，誰都說沒瞅見。陳磊和周鶯鶯也沒在，一起去店里盤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