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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撞見,徐明海心虛得連直視都做不到,仿佛他才是“不學好”的那個。真是沒地方說理去! “去吃早點,”秋實顛了顛肩上的書包,口氣一如往常,“咱吃炒肝包子還是油餅豆腐腦兒?” “我吃?我吃屁!”徐明海氣得口不擇言,嚷嚷完又怕秋實跟昨天夜里似的上來就抽風,于是做賊似的看了看胡同里來來往往的街坊,壓低聲音問:“你現在清醒了嗎?” “嗯,清醒了。”秋實看著徐明海的眼神清澈如水。 還沒等徐明海把胸中存的這口氣吁出去,就聽見秋實說:“你告訴過我,只要是真心喜歡就只管追。天塌下來你給你扛,不能連試都不試就打退堂鼓。否則不配當你弟,跌份。” “咳咳咳……”徐明海頓時被嗓子眼的吐沫嗆得說不出話來,恨不得穿越回那天,給多嘴多舌的那傻逼一肘子。 秋實咬著嘴唇,整個人流露出一絲罕見的匪氣:“徐明海,你有本事就把我打得下不來床,上不了學。要不,我就從現在開始正式追你。” 青天白日里,熱烈赤誠的話就這么徑直砸了過來,徐明海仿佛聽見自己臉上毛細血管噼里啪啦爆裂的聲音。 半晌,徐明海六神終于歸位。他二話不說直接躥上車,然后使出吃奶的勁一踹腳蹬子,虎口脫險似的往胡同口奔去。 秋實有備而來,拿出體育課耐力跑的架勢緊隨其后——身體力行地演繹了“追”這個動詞的雙重含義。 于是,在北京某條暴土揚長的馬路上。一個在前面屁股不沾座兒直立狂騎,一個緊隨其后撒丫子窮追不舍。惹得部分群眾以為是體校學生在備戰三年后的亞特蘭大奧運會。 途中,逃命的人忍不住回頭勘察敵情,不想年輕獵手奔跑的姿態就此便活在了自己的記憶里。 好多年后,徐明海總能夢見在烈日下沖自己急奔而來的人。少年的臉上充滿青春無畏,眼睛里有種勢在必得的光。徐明海見到他,立刻無比激動地伸出手臂試圖接住對方,而那人卻如幽靈般直接穿身而過,越跑越遠,直至不見。徐明海于是陡然驚醒,氣息紊亂,形容不出的難受在胃里扭動抽搐。 而此時此刻,尚不能洞悉命運為何物的徐明海在某個小岔路口鉆進條陌生的胡同,然后隱身成功。 他見終于甩掉了尾巴,于是便停下車擦汗喘息。誰知劇烈活動后的饑餓感突然來臨,附近也沒有早點攤,徐明海稍只得微歇了片刻,便揣著發出鳴叫的肚子朝學校方向騎去,不敢想放學時的場面。 教室里人不少,抄作業預習課文聊天逗悶子的,都挺忙。有男生見徐明海蔫頭耷腦地走進來,便笑著問:“海爺,您今兒是從護城河里游到這兒的嗎?” 徐明海沒心情貧,一屁股癱在自己座位上。他喉嚨里干得冒煙,想讓兄弟幫著買瓶水,可嘴還沒來得及分瓣,就聽人說:“呦,果子,找你哥啊?” 徐明海猛一抬頭,只見那祖宗全須全尾地出現在視線里。他的發梢、鼻尖、下頜都掛著密密的汗,卻不見狼狽。往教室門口一站,天生就是道好景色,引得女同學的目光粘上去就撕不下來。 秋實一手拿水,一手拎著冒著熱氣的塑料袋,微笑搭腔:“嗯,我哥今兒起早了還沒來得及吃飯。我給他帶的煎餅,倆雞蛋不要香菜。” 第52章 拿你弟當媳婦兒 同學幫秋實把東西拿給徐明海,同時酸道:“海爺,你上輩子積什么德了?就我家那小兔崽子要是有果子十分之一懂事兒,我做夢都能笑醒。” 徐明海接過吃的,揚起脖子猛灌了幾口水,然后開始低頭撕咬煎餅,像是決心要把自己噎死,然后聽見聽秋實說讓他放學等著自己。 “真逗,”有同學把話接過來,“你哥不天天雷打不動接你嗎?有回你先顛兒了,徐明海跟貓鬧春似的,急得差點兒上了房!” “滾蛋,你丫才鬧貓呢!”徐明海罵完人,眼睛看著教室屋頂的白熾燈,手指著秋實,甕聲甕氣地說,“趕緊回去上課,以后沒事兒別來我們班!” 話音未落,班主任突然現身。 “秋實來了?” “陳老師好。”秋實禮貌地和她打招呼,“我給我哥送點東西,這就回去。” 陳老師是語文老師。她擅長把“喜歡”倆字擱在瞳仁里,“糟心”倆字放在眼白上。因此,待見誰,煩誰,一目了然。 此刻,她用瞳仁看秋實,又用眼白掃了掃徐明海,最后掏出塊淡藍色的手絹,給可人疼的好學生擦汗。 “別聽你哥的,他真拿高二三班當自己地盤兒了?你想來就來。還有,別只顧著自己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也拽拽你哥,就當是幫陳老師減負了。” 秋實彎了彎眼睛,用細小且沙啞的聲音一語雙關:“我哥不聽我的,他說……說我’不學好’。” 陳老師聽了倒吸一口涼氣,立刻扭頭質問自己學生:“新了鮮了徐明海,我請問你有什么立場說秋實不學好啊?哦,他不學好,你學好?!好在哪兒呢?我怎么拿著放大鏡都找不著啊。” “陳老師,徐明海帥啊!”同學們笑著起哄架秧子。 “帥能當飯吃?”陳老師的價值觀非常樸素,覺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緊接著她又拿賈母寵寶二爺的語氣說,“再說人家秋實也帥啊,不照樣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