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師傅在前面的駕駛位坐了一會兒,就有別的車的司機過來喊人。于是他走過來囑咐道:“你倆老老實實在車上坐著啊,我一會兒就回來。” “叔叔,您忙您的,我倆給您添麻煩了。”徐明海挺客氣。 師傅聽了覺得孩子倒是挺懂事兒,便踏踏實實地下了車,和老哥兒幾個在公園門口湊一處抽起煙來。 徐明海這時突然想起來什么,他轉頭問秋實:“哎,果子,你包兒呢?” “我讓馮曉晴幫我拿著來的,應該還在她那里。” 徐明海捂住肚子:“我都餓了!” “那你包兒呢?”秋實反問。 “扔車上了,里面的東西來的路上就吃光啦!” “那么多吃的,你都吃了?” “跟弟兄們隨便分分就沒了。”徐明海伸著脖子看了看外面聊得正歡的司機們,心里掂量了一下,突然開口道,“果子,咱干脆跑吧!” “啊?”秋實愣住,“跑去哪兒?” “我兜里還有3塊錢呢,哥帶你找地兒玩兒去。”徐明海拍胸脯,“然后咱自己坐大公共回去,我認路。” 饒是秋實對徐明海一貫無條件信賴,這會兒也聽出來他擺明了是在作死。 “不行吧?” “這有什么不行的?嗨!你得研究大人們的心態。”徐明海給秋實洗腦,“你看啊,今天這事兒要是咱老老實實哪兒都不去,回頭曹老師和張老師一去咱院兒,我就得挨打,你也得挨說,寫檢查。可要是咱們因為怕受到迫害,離家出走,性質就變了。他們準得著急上火然后相互廝殺一番。咱只要盯著時間晚點兒回去,我向你保證,家長和老師肯定哭都來不及,就不跟咱較真兒了。這就叫……叫……”徐明海想了想,“對,叫逢強智取,遇弱活擒。” 秋實聽了這話,只覺自己腦子里立刻響起曹云鳳的咆哮,你就聽徐明海的吧!你倆遲早一起上工讀學校!可最后他說出口的卻是:“我也有錢,早上我媽給我的。” 秋實說著就伸手把1塊錢的毛票掏出來,全部塞進了徐明海的手里,又問:“咱怎么出去?窗戶和門都關著呢。” “看哥的!” 徐明海囑咐秋實去盯著司機,然后一下就躥到后車廂門的位置。他把兩只手伸進膠皮的門縫中,歪著身子使勁一拉,半扇車門立刻向里折疊在了一起,閃出一條生路。 徐明海這時緊忙沖著秋實做了個手勢,倆人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出來。 他倆雙腳甫一沾地,甚至來不及品味空氣中自由的芬芳,便像被人追殺一樣朝北瘋跑而去。跑了大概有一站多地,才停住腳步。 徐明海扶著樹彎腰一陣急喘,扭頭向來的方向望去,見沒人追來,終于放下心來。他抹了抹頭上的汗,抬頭一看,前面路口正好有個賣冷飲的老奶奶,于是叫上秋實走了過去。 “麻,麻煩您給來倆北,北冰洋,就在這兒喝。”徐明海一邊叨氣兒,一邊遞去三張褐色紙幣。 對方接了,然后從蓋著白色棉被的小車里拿出兩瓶冰鎮橙色汽水。用起子一開,鐵皮蓋子應聲掉落,兩股涼嗖嗖的白氣從瓶口噴薄而出。 倆人抓起這冰手的瓶身仰脖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下,根本不理會人家“慢點喝,別炸了肺。”的好心叨嘮。 頃刻間,玻璃瓶就見了底。隨即,兩個蘊含著濃郁橘子味的嗝兒,就從他們各自喉嚨深處驚天動地傳了出來。倆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樂了。 徐明海把瓶子還了,然后跟秋實比劃道:“走,老師不讓咱們和同學春游,咱就自己游。我就還不信了!” 秋實也興奮起來:“去哪兒?” “這里應該離著天壇不遠,”他扭頭問人,“奶奶,跟您打聽下,天壇是往東走吧。” “對,過了天橋就是公園西門兒,走著也就十來分鐘。” “帶你去天壇,”徐明海沖著秋實做了一個出發的手勢,并語氣驕傲地說,“那可是過去皇帝祭天的地方!” 第20章 愛你恨你,問君知否? 徐明海和秋實在春日正午的暖陽里一路向東走去,果然只溜達了十幾分鐘,就來到了天壇公園。 秋實生平第一次親眼見識到皇家風范,只覺眼前這個城門似的高聳建筑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格外雄偉莊嚴。他忍不住跑過去,摸了摸朱色大門上那一排排像是鍍了層金似的大門釘。 徐明海去買票,然后高聲喊秋實過來測身高。賣票的亭子邊上立著標注著厘米的標尺,倆人走上前去量了量,都已超過了免票的身高界限。而徐明海更是逼近1米5大關,差一點要按全價買。最終倆人花掉五毛錢,拿到兩張兒童票。 等過了檢票的地方,秋實把這兩張淡藍色的薄薄紙片小心地放在了兜里。然后他看著眼前陡然空曠起來的視野,莫名就產生了一種自己變成了小螞蟻的奇妙感覺,于是便央求徐明海給自己講天壇的故事。 徐明海正經東西沒有,只好撿不知從哪里聽來的野史故事來添油加醋。 “相傳有一天皇帝老兒吃完了晚飯來這邊兒遛食兒……你問我皇上晚飯吃的什么?那肯定得是白魁老號飯莊的燒羊rou、還有炸得焦焦脆脆的饅頭片兒使勁蘸芝麻醬撒白糖,最后還得拿西紅柿疙瘩湯溜個縫兒。哎,你先別打岔。” “他遛著遛著結果就在腳地下發現根兒雜草!皇帝一看就生氣了……你就把皇上生氣的那個樣子想象成曹老師就行。他說,哎,這怎么回事兒呀?我的地盤兒怎么能有雜草呢?你們當這里是天壇還是垃圾場?你們拿我當皇上還是階級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