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息一般的說：“果然，緋世并不喜歡卡卡西吧？”

    “不，我很喜歡他。”

    緋世在水門驚愕的注視下抬眼看向他，碧眸里是一片令人心安的平和。

    “我喜歡他的聰明，喜歡他的敏銳，喜歡他的嘴硬心軟，喜歡他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樣子，甚至喜歡他的敏感，他的逞強，他的愛鉆牛角尖。”

    水門怔怔的看著他，不知不覺中張大了嘴巴，手足無措的說：“哎……？是，是這樣嗎？那……那你打算怎么辦？難道——”

    “但也僅此而已。”

    從始至終沒有絲毫感情波動的聲音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

    緋世攪拌了一下紅茶，半闔眼眸的樣子讓水門難以辨識他眼里的神色。

    “我是一個不會跟任何人確立伴侶關系的人。我與卡卡西的關系，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更不是情侶。用家人來形容可能勉強合適，但說到底，我也沒有信心說自己給了他足夠的關愛，就比如在他父親這件事上，我就從沒有想過幫他走出他父親給他的陰影。”

    水門的表情漸漸嚴肅了起來。

    話說到這一步，為了學生的身心健康，他必須搞清楚面前這個少年在想什么。

    ……說到底，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年，怎么會有如此深的城府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

    他給水門的感覺簡直不像是一個天才的后輩，他更像是一座云霧繚繞的大山，不止是沉默的俯視著他，更讓他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他不知不覺皺緊了眉，犀利的問道：“那你到底是如何看待與卡卡西的關系的？你又想怎么處理卡卡西的這份感情？”

    “我與卡卡西的關系么？”緋世平靜的重復著，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有一分水門無法窺探到的幽深。

    過了幾秒，他才終于在金發青年略顯忐忑的注視下開口：“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答案，那我想應該是花匠與鮮花的關系。”

    “花匠和……鮮花？”

    水門詫異的重復著，心里已經隱隱猜到了什么。

    “沒錯。”緋世神色如常的繼續說著，“我是他的花匠，會在他成熟之前給他提供養料，為他除去致命的雜草，像愛撫自己的情人一樣照料暫時嬌弱的他，為他提供一切，遮風擋雨。”

    “待哪一日花開動京城，被飛鳥銜去也好，被美人折去也罷，我都毫無怨言。就算鮮花哪里都不去，非要凋零在我手里，我也不會對他的決定有絲毫干涉。”

    “我會做的，僅僅是把他培養長大，看著他開出他注定會成為的那支花。”

    少年清冷平靜的聲音在整潔卻充滿生活氣息的房間內久久回響。

    良久，水門才深深的注視著他，看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的問道：“不要任何回報？”

    緋世點頭：“不要任何回報。”

    “可你又怎么能肯定他會成為那支花？萬一因為你的決定，他中途枯萎了呢？”

    “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的。”

    緋世語氣毫無起伏的說著，可正因如此，才更顯得他有種早已將一切變數握在手中的鎮定感。

    水門微微抿唇，海藍的雙眼犀利的打量著他，心里搖擺不定。

    “……我并沒有從你剛才的話里感覺到該有的情感和決心。”

    他最終這樣問著。

    緋世轉而問道：“那你有感覺到我在撒謊么？”

    水門沉默了。

    “我想你需要明白一件我原不需要對任何人說明的事，水門老師。”

    緋世喝盡自己的紅茶，形狀漂亮的喉結在杯底下面若隱若現，莫名令人口干舌燥的暴露在水門的視線中。

    “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唯一絕不會加害卡卡西的人。”

    他這樣冷然卻篤定的說著，放下茶杯，發出了“叮”的一聲輕響，令人心神一震。

    水門的目光復雜起來。

    “你……你都如此重視卡卡西了，還要說自己對他不是喜歡么？”

    “因為事實如此。”

    “……可萬一卡卡西非要跟你在一起呢？”

    “那就如他所愿。”雖然不是在一起，而是合理交易。

    水門看起來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那這樣的話，對你和卡卡西來說都不公平啊？你遲早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到那時候又該怎么辦——”

    “不會的。”

    水門猛地愣住了。

    以平靜的口吻打斷了他的話的少年，注視著他的眼神有一瞬間深沉的讓他看不明白。

    他隨即轉移了視線，神情隱匿在夕陽之中，看起來有些荒蕪和模糊，聲音微不可察的放輕著。

    世界在此刻寂靜下來。

    “在……之前，我是不會產生那種情感的。”

    金發青年徹底怔住了。

    剛才那一瞬間，面無表情的說出了聽不清楚的話的少年，雖然身上的氣息是那樣冷淡又漠然，雖然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但水門就是覺得……那句話隱藏著某種令人心口緊縮的東西。

    某種與他有關的東西。

    他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絲隱隱的鈍痛。

    他抱著對這個少年滿滿的好奇和好感而來，而在見到他之后，這種好奇和好感不降反升，甚至更進一步轉變成了深深的復雜和憐惜。

    這個少年一定經歷過什么徹骨難忘的悲痛，才會養成現在這樣冷漠又對感情毫不抱有希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