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做早飯的本事，還真是為了照顧水門突擊學習的，會做的花樣也實在有限。

    朔茂唇間的弧度變得更大了，顯然輕易就看出了他的心虛。

    緋世不再說話，只是沉默的將早午餐做好，端上桌子。

    朔茂拿筷子戳了戳漂亮的被烤成金棕色的面包，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嚴肅的說道：“緋世，我欠你一個道歉?！?/br>
    “？”緋世一愣，用不解的目光注視著他。

    “我之前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在還不了解你的時候就對你吼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什么的……”朔茂暗暗攥緊手掌，聲音低啞，“我真的很抱歉?！?/br>
    緋世手里捏著筷子，平淡的看了他一眼，神色沒有絲毫改變。

    “你不需要道歉。我說過了，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很糟糕的人，不，簡直是個冷血的機器?！?/br>
    “可你在努力的改變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好。”

    朔茂一字一頓的說著，目光無比認真誠懇。

    “緋世，你絕對沒有你說的那么糟糕，恰恰相反，你在我眼里是一個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很棒的人。我不知道你經(jīng)歷過什么，讓你有了這么冷漠的性子，但我認為正因為你自身感情淡漠，才非常珍視他人的感情?！?/br>
    緋世的動作頓住了。

    他久久的注視著朔茂，目光中微微有著驚愕、怔忪和思量，碧眸像兩潭幽深的湖。

    通常情況下，他那張年輕的面龐所帶有的那一絲微弱的少年氣，很容易讓人掉以輕心，但是當他像現(xiàn)在這樣沉思的時候，他又顯得那樣淡漠而難以接近，有著一種屬于成年人的冷靜疏遠。

    不過現(xiàn)在這份冷靜疏遠卻被打破，露出罕見的、怔然的鮮活表情來。

    沒有人能承受得了這樣的他的注視，更何況早已連親密之事都已經(jīng)跟他做過，對他用情至深的朔茂。

    只見銀發(fā)男人白皙的耳根漸漸漫上粉紅，目光也不自然的躲閃著，簡直無法控制加速的心跳。

    ——實在是太漂亮了，這個人！

    就在朔茂被看得目光躲閃、耳尖泛紅的時候，看著他不知道思索了什么的緋世終于張了張嘴，聽不出情緒的問：“你是說真的么？”

    “是真的。”朔茂篤定的點頭，為了不讓自己被他那雙眼睛擾亂心神，目光微微下沉，“我一直在說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直到現(xiàn)在，我也依舊這樣想。”

    緋世慢慢垂下眸子，漫不經(jīng)心的攪拌了一下自己熬的粥，在短短的幾秒間不知想了些什么，似是有些自嘲的輕嗤一聲。

    “我離一個很棒的人還差得很遠呢。”

    “不會太遠了?！甭牫鏊捳Z里微不可察的松動，朔茂沒有與他爭辯，而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同時輕輕的笑了起來，映照著青年身影的黑眸深邃而溫柔，“我相信，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的。”

    “相信？”緋世看了他一眼，“為什么相信我？”

    “因為你是緋世啊?！?/br>
    銀發(fā)男人理所當然的回答著，笑容懶散而柔軟，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盈滿了溫潤如水的情意。

    緋世看著這樣的他，有一段時間陷入了無言的沉默。

    在這個世上，一生下來便注定能發(fā)光的人實在少之又少，但即使不是光芒四射、璀璨耀眼的朝陽，能在黑夜中照亮前路、比任何事物都要柔和包容的月亮，也照樣能驅散黑暗，溫暖人心。

    正如此時的旗木朔茂。當他用那樣溫和而鼓勵的、飽含信賴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緋世，一種強烈的、炙熱的思想，便陡然傳入了他的心中。

    ——我一直注視著你。

    ——你可以的。

    ——我相信你。

    櫻發(fā)青年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從他那滿是戀慕神情的容顏，那毫不作假的期待與篤信的神態(tài)中，奇跡般的漸漸領悟到了一句話。

    他的努力是有效果的。

    除了那個知曉他的情況后還堅定不移的告訴他“你不是怪物”的少年，這世間已經(jīng)有另外的毫不知情的人，被他的表現(xiàn)所打動，深信他也擁有著柔軟的、像人類一樣的內在。

    一想到這些，一種前所未有的復雜感，便悄然在無感情的青年心中升起了。

    “朔茂?！彼o靜的喚著他，那雙在與水門分別之后逐漸又有恢復冰冷趨勢的碧眸，終于一點一點的回暖起來，變?yōu)榱舜核话闫胶颓逋傅纳省?/br>
    他輕輕開口：“謝謝你?！?/br>
    只要在這條布滿荊棘的路上還有著一絲希望，他就會源源不斷的獲得勇氣，他就永遠都不會放棄。

    哪怕這前方注定孑身一人。

    哪怕那些散發(fā)著光輝的回憶，到最后只有他一人銘記。

    *

    冬去春來，很快水門就要再次回到戰(zhàn)場去了。

    而在出發(fā)之前，他最后一次見到了緋世。

    是的，最后一次。

    夕陽西下，黃昏之時，旗木宅里的櫻樹正在抽芽，滿樹郁郁蔥蔥的綠色之下，銀發(fā)男人坐在游廊之上，手里擦拭著雪白的短刀，櫻發(fā)青年從背后攬住他，一手與他十指相扣，另一手指尖若有若無的劃過他的腰腹。

    隱隱約約的，有模糊而令人臉紅的推拒聲響起。

    “別，等我保養(yǎng)完刀……”男人的耳尖燒得通紅，聲音沉悶發(fā)顫，想從青年胳膊里掙脫出來，稍一扭頭，臉頰相錯，唇角碰到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