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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米,大概就是這家店到街口的距離。

    想來他應該是剛回橫濱,恰好路過,忽然后頸像有電流過一般開始持續(xù)發(fā)麻,立刻腳步一頓一轉(zhuǎn),拐進這條巷子,走到這家店前,一邊撩起門簾一邊在心里罵我這么晚了還不回家在外面亂逛,結(jié)果誰知道就好死不死的看到了太宰治那張招人嫌的臉。

    他在店門口站了一會,然后才沉默著朝我們所在的方向逼近。國木田先生立刻起身上前將這尊渾身散發(fā)著殺氣的兇神攔住。

    ……雖然這么說很對不起中也,但我真的沒忍住捂著臉無聲的笑了起來。

    國木田身高目測接近一米九,而中也抬頭望著他,卻不顯得式微,反倒隱隱壓了國木田一頭。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身高不夠氣勢來湊。

    “不想死就讓開。”中也語氣不佳,但還算得客氣。至少他發(fā)了通牒,而不是直接一腳踹過去,否則國木田先生現(xiàn)在應該斷掉好幾根肋骨了。

    國木田先生扶了下眼鏡,神色巍然堅毅,這種人大概就是安全感一詞的來源,“不好意思,麻煩你先說明來意,不然我們還是站在這里說話吧,那邊還有未成年人。”

    “你到底還回不回家?”中也側(cè)過身子,直接越過他的問話,細著眼睛盯著我。

    國木田先生也順著他的目光望過來,困惑很明顯的擺在臉上。因為從中也的角度與高度看來,他只能看到桌上堆得高高的茶泡飯的空碗,直到我推開椅子站起身,他才意識到中也是在喊我。

    “你不是要我說明來意嗎?”中也略微抬起帽檐,眉梢挑得高高的,看上去得意洋洋心情大好,“喏,來接我家小孩。”

    我繞過狼吞虎咽的中島敦,太宰先生雙手交疊撐著下巴,看我離開自己的位置,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如果此時虛假的和平維持下去,今晚我應該是可以能在十一點前入睡的。

    然而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沒有如果。

    我撲到中也身邊,他扶住我的肩膀,先是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確認面前的小姑娘沒有缺胳膊斷腿精神失常之后目光才略有松動。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頭——大人好像都很喜歡對我的腦袋動手。雖然我并不在意那些根本不符合科學發(fā)展的傳言,也的確不會再繼續(xù)長高,但從來沒人給出一個足夠令我信服的理由。不過中也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是不需要理由的那類人,在紅葉女士徹底對他拙劣手藝失望之前,會給我編出又丑又丑的辮子的人一直是中也。他伸開的五指小心翼翼地往下梳去,遇到毛糙的結(jié)會騰出雙手輕輕將纏繞在一起的發(fā)絲分開,然后再繼續(xù)理到我有些天然卷的發(fā)尾。

    “你的頭發(fā)為什么這么濕?”他帶著點興師問罪的語氣,我知道從他的燃點在看見太宰先生的那一刻起便在持續(xù)降低。

    我支吾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真相。倒不是我擔心太宰先生會被他打死,相反我最放心的就是太宰先生的存活可能——如果用游戲中的具體數(shù)值舉例,他絕對是皮糙血厚的嘲諷職業(yè)。我顧慮的只是這家店,以及顯然還沒吃飽的中島敦。他們都很無辜。

    “和你說過多少次要把頭發(fā)吹干,這么冷的天你是不是又想感冒進醫(yī)院打針?”他的聲音變得愈發(fā)嚴厲,接著抬眼望向太宰先生,話鋒卻是對著我的,“我的話你總當作耳邊風,不愿意記,是嗎?”

    我被他的兩句話訓得愣在原地,就那么一小會的功夫,也不知道為什么眼眶就開始發(fā)酸,眼淚打著轉(zhuǎn),最后隨著眼瞼的閉闔一下子掉了下來了。

    想來是委屈的,因為我只是例行周末放假回家,還沒出車站就被太宰治抓到了。我被他騙,還掉進河里,水又冷風又大,我都覺得自己快死了。后來我哆哆嗦嗦的用重力cao作將衣服頭發(fā)里的水分離出來,失去重力的水還是有張力的,它們像凝膠一樣覆在我發(fā)絲上,餐廳里卻沒有干毛巾能借用。

    能供我作為辯解的說辭太多了。可我一個字也說不來,張開嘴就只想發(fā)出哭聲,好像整片天都塌了。

    從小到大我哭的次數(shù)并不多,因為這真的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而且我害怕哭多了會惹得中也心煩。會鬧的孩子有糖吃這個道理,大多時候只有在血緣牽連的前提下才能成立。

    “我沒有。我沒有不聽話。”我抽抽搭搭地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又一遍。我告訴自己別哭了,但情緒與淚腺似乎一并脫離了大腦的控制。

    中也被我止不住的淚水嚇了一大跳,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比正在大哭的我顯得更加慌亂無措。

    “啊啊,中也又把小魚惹哭了。”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太宰治說起了挑撥離間的風涼話,“真是失格的哥哥。”

    “你給我閉嘴!”他發(fā)惱地咬緊牙,兩腮都鼓了起來,而等他再將目光放到我身上,又一點點地強迫著自己放松下來。

    我在他的安靜耐心的注視中逐漸平復了心情,直到我捏著衣角擦了擦紅得不得了的眼眶,中也才長長的嘆了一聲氣。他轉(zhuǎn)身背對著我蹲下,“走吧,回去了。”

    “你不打他了嗎?”我趴到他的背上,等走出店門才問到。

    中也每次和太宰先生見面都恨不得讓對方塞進十八層地獄的油鍋里。但從太宰先生離開港黑以后,他們實在很難再遇到。

    “今天先放他一馬。”他反過手摸了摸我的臉,眼淚干了之后淚痕讓我的臉干繃繃的有些難受,“回家洗洗臉,給你冰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