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很多了，不過一想到李氏看病欠的債，就一點不多了。

    青璃看了看天色，時間還早，她在快到村子附近，將李氏的衣服脫了，露出原主的粗布衣服，又整理了一下頭發，找一個有干凈水源的地方洗了臉，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便去了趙家村。

    先將趙大夫的錢還了一部分，再邀請他去家里看一下李氏。

    趙大夫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碎銀和一疊銅幣，神色溫和了許多：“行，我跟你去一趟。”

    他不愛去人家家里問診，都是病人被人抬著送過來給他看。

    不過眼前這女孩情況特殊，又是個孝順孩子，他便沒舍得說一句拒絕的話。

    藥童不好意思的對青璃點點頭，低著腦袋去給師傅拿藥箱。

    “麻煩大夫了。”青璃揚起乖巧的小臉，帶著人往家里去。

    家門口，葉青柏蹲在院子外面，瞧見人回來，立馬起身，一時眼前一黑，趕緊扶著墻站穩。

    青璃不由得快步上前，疑惑道：“你怎么在這里？”

    葉青柏難以言喻的臉色看了眼屋子里。

    青璃擰眉，以為李氏還在慪氣，迅速往里走，喊了一聲：“娘！”

    回答她的卻不是李氏柔和的聲音，而是一道蒼老沙啞有氣無力卻又格外讓人不舒服的嗓音：“青丫頭回來了！快給我做魚丸湯喝，哎喲，我這心口難受得喲……”

    這是原主奶奶？

    她眉心一跳，走進去，便見側邊她和李氏的房門都打開了，原主的奶奶就躺在原主的床上，李氏則在自己房間，討好的沖青璃一笑，理所當然的說：“你小叔說家里沒人照顧你奶奶，就送過來了……”

    眼看著青璃臉色越來越難看，李氏也察覺到不對，聲音弱了許多：“那個，你爹是她大兒子，老人都是跟著老大的，咱們自然也得孝順老人，但是這又沒房間住，我就將你的房間讓給奶奶，你就跟我先睡一間，你奶奶身體不好，多擔待著……”

    青璃確實很氣，不過很快又淡定下來，面無表情道：

    “哦，這是你的房子，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吧。我照顧你是因為你生我養我，可她沒有，還一直坑我，所以你要照顧就自己照顧吧。”

    “言盡于此。”

    第26章

    李氏驚呆了，還能這樣？

    隔壁老太太聽見這話已經在哀嚎了：“哎喲我的不肖子孫啊！我的老大啊，你去的早，可憐寡母一人活著……”

    李氏聽得頭皮發麻，“青璃，她是你奶奶！”

    青璃只當沒聽見的，友好的對身旁的趙大夫道：“麻煩大夫看看我娘的腿。”

    趙大夫神色復雜的點頭，他光知道這家艱難，這孩子不容易，沒想到這孩子的娘是這樣的性子。

    完全不記得她這腿是為誰傷的。

    青璃見趙大夫進去，轉身回了廚房。

    還好她習慣性將錢財等稍微貴重一點的東西放在空間，不然肯定被那家人翻出來了。

    難怪昨天葉石巖走的這么爽快，原來打著這一招。

    若是原主，那真的被他成功了，惡心了一把，又無法作為，畢竟是親奶奶，真不照顧，是要被人罵的，到時候要告一把，她只能認命。

    不過輪到青璃，就不一樣了。

    而且她算是知道了。

    原主家里的生活過得這么艱難，全是這人心軟毛病發作，當然之前她花的都是自己的錢，付出的是自己的勞動，傷害的是自己的身體。

    誰也沒立場說。

    但現在就不同了。

    若不是三觀在這，青璃能直接將這老人丟出去。

    當初就是她覺得原主母女倆在家吃白飯，各種看不順眼，語言擠兌，現在哪來的臉覺得自己會好好照顧她？

    真當人人都是以德報怨的？

    青璃做不到，也懶得做。

    老太太中了蛇毒，雖然解毒了，但身體還有余毒，行動不便，需要人照顧，本來是小兒子照顧的，結果小兒子跟她說，老大家天天煮湯，吃香喝辣，將她送過去吃好的。

    老太太這還有什么不干的？

    剛來時，確實是這樣，老太太鼻子靈，立馬就聞到了特別好吃的味道，早上，她嚷嚷著要吃，得到一碗魚丸湯面，倒是飽餐一頓，雖然那便宜孫子板著臉，她說的話還是聽的。

    李氏又是唯唯諾諾的，滋潤極了。

    結果等孫女回來就不一樣了？

    老太太正氣，忽然聽見說趙大夫，她眼睛一亮，撐著身體起來，果然聽見隔壁趙大夫的聲音。

    她頓時道：“趙大夫，給我也看看。”

    青璃頭也不回的說：“趙大夫，我只付我娘看診的診金。”

    “死丫頭，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奶奶！”老太太氣的直翻白眼，恨恨的捶床。

    青璃人已經出了堂屋，便看見葉青柏過來，黑眸盯著她，提醒道：“她假如去衙門告你，能告得了。”

    古代和現代不同的是，古代的法律更多地是偏向人性化的。

    老人告子女不贍養自己，現代法律會強迫他們給錢以及每個月抽時間回去，但不會做什么刑罰措施，但古代會打板子。

    凡是犯錯，第一條就是打多少大板，若是打板子都不夠了，才會有其他的懲罰。

    青璃稍稍苦惱了一下，便道：“我不會讓他們鬧到這一地步。”

    葉青柏點點頭，她知道就好。

    兩人本就沒什么可說的，該提醒的提醒了，葉青柏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他之前躲在外面，純粹是那老太太得寸進尺，打擾了他，他又不是她親孫子，使喚得這么順手也是臉大。

    葉青柏繼續回到院子里劈柴，今天早上他也沒閑著，這段時間青璃燒火多，柴火不夠用，他又去山上撿了材，還砍了一些。

    正劈著，他忽然一愣，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這是在做什么？！

    居然主動找事，居然會對那老太太升起厭惡的心理，居然會擔心旁人？

    葉青柏抿唇，有些懵。

    自從家族被抄家，他雖然逃了出來，可全家一百多口人全都死在刑場上的場景，卻從那些當做談資的人嘴里知道，他的心就死了。

    從小爺爺告訴他，要忠孝，為了皇帝，為了這大周的百姓，死不足惜。

    可他們死的多么冤枉？

    被自己忠心的皇帝抄家滅族，獻出證據的，是他的親娘，真可笑。

    臨走前，爺爺說讓他不要報仇，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強。

    可是他活得行尸走rou。

    即使當初流浪兩年，暗中保護他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或者死亡，他以為自己也要死時，被救了回來，也沒當回事。

    只覺得自己如今被救了，浪費了人家的錢財，好歹幫她們撐撐門楣，做點力所能及的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沒想到這才多久，他居然會主動為了這個家的穩定，擔心思考。

    老太太是個面相干瘦的老人，個子小小的，力氣卻不小，要不是被蛇咬了，如今余毒還在，身體發軟，早就在昨天跟著葉石巖過來鬧了。

    她有一雙吊眼，看著就滲人，平日里總是用這雙眼睛挑剔旁人，人緣不好。

    嘴巴也毒，尤其是對著大兒子一家。

    如今這張嘴卻完全沒用了。

    老太太在床上氣急了，叫喊著“葉青璃”各種死丫頭的罵，給這茅草屋增加了一層背景音樂，但是趙大夫只顧著看病，看完病就走。

    葉青柏更是跟木頭人一樣，青璃則漠不關心，做著自己的事，中途還進房間將自己的東西都拿出來。

    唯有李氏急的嘴角起泡：“青璃，你這孩子怎么這樣？！”

    “娘要生氣了啊！”

    可是沒人理，任她急哭了，青璃也沒回應一聲，除非她說渴了，要吃要喝。

    又或者餓了。

    但當她提起老太太，小叔之類的，青璃就跟聽不見一樣。

    李氏破天荒的破口大罵：“葉青璃！你是不是要逼死你娘才甘心？你怎么這么冷血！”

    青璃眨巴眼：“你要死嗎？那就死果斷一點，可不要當時候退縮了，結果出事，就跟隔壁那老太太一樣躺在那里要人端屎端尿，你可沒親兒子能幫你。”

    “你是我女兒！”李氏哭了。

    青璃疑惑道：“你不是說兒子才是養老的嗎？再說沒準我都嫁出去了，到時候嫁到城里，遠遠的，一年都見不到一次面，怎么照顧你？”

    李氏呆滯，被這話懟的胸口哽的慌，偏偏還沒理由反駁。

    隔壁老太太已經徹底沒力氣了，弱弱的喊：“好渴，給我水！”

    可即使如此，面前的女兒依舊無動于衷。

    她咬了咬牙，捶著腿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我拖累你，我干脆還是死了算了。”

    “最后再說一次，希望你能明白。”青璃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娘，生我養我，所以這恩情，我會報，但對于其他人，包括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我都沒有義務伺候他們。”

    “青璃……”李氏祈求的看著她：“你不能這樣！”

    “我能。”青璃脆聲道：“想想葉石巖那些人怎么對待你的，家里成這樣了，還逼著你去山上采藥，腿摔斷了沒問候一聲，等家里煮了骨頭湯才拿著碗過來，單單這一點，我以為你該知道，他們靠不住。”

    李氏唇瓣顫了顫，有些難堪的低下頭：“是我不好，我沒給葉家留個后，都是我的錯，要是你是個男孩就好了……”

    青璃沉默了一下，繼續保持自己節奏說：“既然你都知道，如今裝聾作啞也好，視而不見也好，都可以；但我做不到，你若非要用你自己身體來威脅我，隨意，反正疼的不是我。”

    青璃端著她喝了湯的碗，頭也不回的走了。

    少女身材單薄，衣服襤褸，背脊卻挺得筆直的，偏偏透露著一股冷漠的感覺。

    李氏忽然抽痛一下，渾身打顫，眼淚婆娑的看著她消失在眼前，難受得呼吸一下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