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恰巧行來，步子驀地一頓，直勾勾盯著出手狠辣的廢后。這樣的狠辣，一戳又一戳，徹底戳碎了宣武帝殘留心頭的最后一絲美好。二十年前，心頭那個爽朗大方、儀態(tài)萬千的美人，一下子瓦解，被眼前狠戾的嘴臉替代。

    宣武帝身子微微一晃。

    “皇上……”福公公驚呼，忙不迭攙扶穩(wěn)了。

    這一聲“皇上”，圍觀貴婦紛紛回頭轉(zhuǎn)身。

    廢后靜嬪則點(diǎn)了xue道似的，慌不迭住手！好似先前中了糊涂藥，自己干些什么都不曉得，皇上來了，才頓時清醒過來自己干了蠢事。

    “皇上，您要為咱們貞兒做主啊，蕭貞是不成器了點(diǎn)，卻絕對做不出殺妻的丑事啊，也不知是什么人要如此誣陷咱們的貞兒……”廢后靜嬪恢復(fù)理智，哭著跪倒在宣武帝面前，為自己兒子不住地喊冤。

    婢女慌不迭朝宣武帝爬去，不住地磕頭：“皇上，奴婢句句屬實(shí)，求皇上快去救救二皇子妃吧，興許還沒死，興許還有一口氣在……”

    宣武帝氣得胸悶不已，怒聲問：“那個逆子呢！”

    蕭凌對廢太子蕭貞的行程掌握得一清二楚，但此刻，不宜出頭。只摟著嚴(yán)詩詩，在人群里表面愁云滿面，實(shí)則愜意地看戲。嚴(yán)詩詩也不言不語，倚在蕭凌臂膀上，安靜看戲。

    只見很快有管事太監(jiān)上前，吞吞吐吐稟報：“回……回皇上，半個時辰前，二皇子他……說是有急事，出宮回府了。”

    賞花宴才剛開始，便偷溜回府？

    聽聞兒子早退，廢后靜嬪越發(fā)慌起來，這可是宣武帝親自下旨舉辦的桂花宴呢，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該如此早退。

    宣武帝果然怒了：“混賬，快叫逆子滾過來！”

    福公公立馬安排人前往廢太子府。

    ——

    漫長的等待里，廢后靜嬪腦子逐漸冷靜下來，她明白，嚴(yán)萱萱可能真的出事了，若沒出事，今日怎的不隨兒子進(jìn)宮？但下一刻，廢后靜嬪又滿懷希望，兒子是善良的人，定然是幡然醒悟，不忍殺生，才悄悄早退，回府放了嚴(yán)萱萱。

    如此一來，早退反倒成了好事。

    抱著這樣的希冀，廢后靜嬪等啊等，等啊等……

    但很快，前往廢太子府的人回宮了，那一番描述，直接刺激得廢后靜嬪眼前一黑，宛若天塌了。

    “回稟皇上，二皇子帶到。”侍衛(wèi)沒敢對廢太子動粗，客客氣氣領(lǐng)著廢太子來到承乾宮大殿前，“奴才等前前后后翻遍了，才在地下密室里尋到二皇子。”

    龍椅上的宣武帝一抬頭，只見廢太子衣裳不整，外袍沒穿便罷了，中衣也松松垮垮帶子都沒系，發(fā)髻更是凌亂。這幅樣子，過來人哪有不明白的？

    果真，宣武帝往某處望去，還雄赳赳氣昂昂沒歇下呢。

    “混賬東西，早退就是為了回府……”廝混美人？宣武帝氣得抓起茶盞就往廢太子砸去。

    廢太子蕭貞不敢躲，硬生生接住，額頭破皮滲血，頭發(fā)、中衣全濕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匍匐在地，越發(fā)不堪起來。

    可就是膽顫至此，廢太子腿間的玩意兒還沒歇下去。

    宣武帝霎時明白，這逆子為了寵幸美人，還濫用了藥物。真真是個無用的廢物，哪都廢。

    蕭凌見宣武帝半晌沒開始重點(diǎn)，忍不住以太子的身份替宣武帝審問：“你們在二皇子府可有找到二皇子妃？她人還好嗎？”

    侍衛(wèi)跪地，低頭道：“奴才等去得太遲了，二皇子妃她……已經(jīng)渾身傷口，死在地下密室。”

    聽到這里，廢后靜嬪一把撲到兒子身上，一下又一下地捶打他：“你個傻子，你跟嚴(yán)萱萱較什么勁啊……她再不是個東西，你像以前那般讓讓她，忍忍她，不就完了么……”

    蕭凌聽了這番哭訴，心頭冷笑，廢后這番話明面上似在譴責(zé)廢太子，實(shí)則卻是開脫呢。聽，“像以前那般讓讓她，忍忍她”，是在告知宣武帝，廢太子可憐，被嚴(yán)萱萱欺壓多時，今日終于忍無可忍，才一時錯手犯下了錯。

    廢后靜嬪大概以為，今日還像往日般，多多尋找借口，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兒子躲了過去。

    卻不想，蕭凌面帶疑惑，朝宣武帝道：“父皇，此事頗為蹊蹺，好端端的，二弟為何在地下密室殺了二弟妹？”又瞅一眼廢太子剛剛**過的模樣，繼續(xù)道，“寵幸美人而已，為何非得前往地下密室？”

    別地寵幸不行？

    怪異至極。

    “逆子！還不快招了！”宣武帝氣得胸悶。

    廢太子蕭貞哪里敢招，嚇得雙腿發(fā)軟。

    廢太子不招，自有侍衛(wèi)替他說：“皇上，奴才等人搜尋二皇子妃時，正撞上二皇子與一個大美人在地下密室里親熱……那個美人的模樣，奴才等見了，紛紛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便一并帶回了宮。”

    美人的模樣，很嚇人？

    這是什么意思？

    宣武帝等人有些不知所云時，一個身披白色披風(fēng)的大美人被推進(jìn)了大殿。

    美人逆光而站，窈窕的身姿頗為眼熟，待看清她絕美的面龐時，宣武帝驚呆了，這，這……這個美人，不是一年半前那個……幺國的芙蓉小公主嗎？

    芙蓉小公主不是早被處決了嗎？

    怎的還活著，還到了廢太子府上，這是怎么回事？

    宣武帝是驚呆了，廢后靜嬪卻是驚恐極了，天吶，兒子私藏了幺國小公主，日日在地下密室恩愛纏綿如夫妻，若說兒子沒有秘密勾搭幺國、圖謀不軌什么，她都不信啊，何況別人？

    果然，宣武帝回味過來，暴怒不已：“太子和老四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蕭貞你卻……你，其心可誅！”

    一個硯臺，狠狠砸過去！

    砸得廢太子蕭貞耳朵一帶，盡是血。

    “父皇，不是，不是父皇想的那樣……”廢太子蕭貞捂著腦袋，慟哭不止，努力為自己辯護(hù)，“父皇，兒臣只是癡迷小公主的美貌，癡迷她的身子，通敵叛國的事，兒臣沒做過啊，沒做過啊……不信，父皇可以問小公主，兒臣從未與她圖謀過旁的呀……”

    廢太子聲嘶力竭，可這樣的話，誰會信呢。

    再貪戀美色，遇上小公主這樣的敵國公主，關(guān)鍵時刻也會管住褲.襠，頂多腦海里意.yin一番，不會真的身犯險境，真的上啊。

    還關(guān)在密室里，日日夜夜享樂其中。

    芙蓉小公主呢，早已厭惡透了日夜趴在自己身上的廢太子，每做一次，都惡心得想吐一次。看得太緊，連尋死都成了奢望，五百多個日夜下來，好不容易熬到了擺脫，她恨不得廢太子立馬去死，哪里還會為廢太子說一句開脫話？

    “太子哥哥啊，你若在天有靈，怎的也不為meimei挑選一個有頭腦的男人來救meimei？只送來這么個廢物男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哈哈哈……”

    一陣癲狂大笑后，芙蓉小公主一臉絕望的神情，最后蔑視一眼廢太子，然后猛地沖向大殿里的紅柱子。

    “咔嚓”一下，一頭碰死了。

    如此決絕，可是將廢太子蕭貞送進(jìn)了地獄，再難以翻身。

    鮮血濺在廢后靜嬪臉上，她絕望得麻木，通敵叛國，可不是小罪啊！無論能不能搜出別的證據(jù)，光憑小公主這一條，兒子的人生……已看到了盡頭。

    別說東山再起了，就是閑散的富貴人生，也此生無望了。

    突然，廢后靜嬪傻笑起來，瘋了似的，傻笑個不停。

    廢太子蕭貞看著芙蓉小公主的尸首，渾身是血的他，整個人都僵硬起來，像個染血石頭似的。

    ——

    宣武四十八年，廢太子蕭貞囚禁皇陵，永世不得出。廢后被剝奪嬪位，與廢太子一起囚禁皇陵。

    聽聞，那日后，皇陵里日日夜夜都有一個瘋癲的女人在笑，粗啞的嗓音“哈哈哈”，“哈哈哈”的，瘆人無比。

    第128章 大結(jié)局 上

    今夜的月夜格外美，明月高懸，繁星漫天，月光和星光涌進(jìn)寢宮，帳幔里宣武帝無精打采地靠坐在床頭，雙眸輕輕闔上。

    才四十八歲的宣武帝，按年齡算絕對是壯年，離老年還遠(yuǎn)著，可一系列變故下來生生讓他老去了十歲，滿身的蒼傷，與老年人無異。

    宣武帝的難受勁，春風(fēng)得意的麗貴妃是無法感同身受的，雖說太子殿下夫婦毫發(fā)無損，但廢后母子終于離了宮，也算是喜事一樁，爽著呢。

    “皇上。”麗貴妃微笑著捧來一碗湯羹，緩步落坐龍榻邊沿，聲音嬌滴滴的，“這銀耳蓮子羹甜甜的，口感不錯，您嘗嘗……”

    纖纖手指拿起玉白湯勺，輕輕一舀，淺淺半勺，遞送到宣武帝唇邊。

    宣武帝沒反應(yīng)。

    “皇上，來一口嘛，這可是臣妾親手為您熬的呢，為了剝掉蓮心啊，臣妾的指甲都損傷了。”麗貴妃心情好，聲音甜膩得似要滴出糖來，勺子輕砰宣武帝唇瓣，“來一口嘛。”

    以往，麗貴妃這些溫柔小意，宣武帝最吃了。

    可今日……

    宣武帝頭一偏，抬手一打，玉白湯勺滾落榻前地上，湯勺里的蓮子羹灑落褥子，宣武帝衣擺上還零星濺上幾點(diǎn)。

    麗貴妃嚇壞了，不知自己何時惹怒了帝王，慌忙膝蓋一彎跪去地上，委屈望著宣武帝，汪了眼淚：

    “皇上，臣妾犯了何錯，還請皇上明示，千萬不要傷了龍體才好。”

    字字句句都是柔情，仰視的目光里更是飽含深情。

    宣武帝轉(zhuǎn)過頭來，凝視這樣的麗貴妃，卻是丁點(diǎn)感動都無。出口的話，更是冰涼：“犯了何錯，你竟不知？”

    唬得麗貴妃面色蒼白，連連搖頭：“皇上，臣妾確實(shí)不知啊……臣妾沒有做過對不起皇上的事啊……”

    廢太子通敵叛國，又不是她栽贓的，更不是她將幺國小公主送去廢太子床榻，是廢太子自己色迷心竅，掩人耳目擄走幺國小公主，與小公主雙宿雙飛，關(guān)她何事？

    可她話音未落，就被宣武帝打斷：“當(dāng)年監(jiān)斬幺國小公主，是老三負(fù)責(zé)的吧？”

    麗貴妃瞬間膽寒，宣武帝這是質(zhì)疑三皇子故意放水，才讓廢太子成功偷梁換柱，救走了小公主？

    換句話說，廢太子的通敵叛國，是三皇子搭橋，故意促成的？

    “皇上，老三他沒有壞心眼，是二皇子私下里哭訴求情，哄騙了一堆癡迷小公主，離不開小公主身子的話……皇上您是知道咱們老三的，也是個酷愛美人的主，沒腦子的他就信了自己兄長，這才放水幫了一把……”

    說來說去，老三沒有壞心眼，只是心疼廢太子想女人，就樂于助人了一把。

    這樣的鬼話，宣武帝能信？

    生在帝王家，哪有真正單純無欲.望的皇子？

    旁的不說，單單就“野種”事件，單憑手里沒有多少人脈和資源的廢太子母子，能掀起來那么大的風(fēng)浪？

    輿論一片倒，全城喊打？

    宣武帝又不傻，坐在帝位四十八年，其中關(guān)鍵能想不明白？看向麗貴妃的眼神，那個陰沉啊。

    麗貴妃渾身一顫，抱住宣武帝雙腿，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皇上，老三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鬼迷心竅，前有暗中協(xié)助廢太子換走小公主，后又推波助瀾，險些害了太子妃……”

    “但是，皇上，臣妾當(dāng)真以為太子妃與人私通，有了野種啊，臣妾不是純心構(gòu)陷的，皇上……”

    “老三是無辜的，他單純善良，什么都沒參與啊！求您不要遷怒老三，他是無辜的呀……”

    麗貴妃語無倫次，抱緊宣武帝一通哭求，面龐埋入宣武帝大腿，決堤的淚水浸透明黃的中褲。

    一代美人發(fā)髻散落，烏黑透亮的長發(fā)凌亂地鋪散開來，如此的無助，如此的羸弱，宣武帝的大掌輕輕拂過女人秀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