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表哥……”方玉蝶哭著求饒,卻突然“咚”的一聲響,一頭撞到了地上,“啊!”額頭和鼻子疼死了。 方玉蝶暈乎乎地趴在地上,睜眼一看,青青草地和整片桃花林都不見了,她趴在冷硬的青磚地上,身后嫣紅紗帳垂落在玉白小腿上,輕輕拂著,茫然四望,哪里還有表哥的身影? 方玉蝶逐漸回過神來,原來方才是做夢,激動時,小狗趴的姿勢一頭栽下了床。 雖然是做夢,可身體的愉悅仿佛是真的,方玉蝶渾身熱乎乎的,下頭還隱隱濕乎乎的。坐在地上,再次回味夢里的情景,方玉蝶情不自禁陷入了傻笑。笑著,笑著,忽然起身坐到了梳妝鏡前。 鏡子里頭的姑娘,粉面桃腮,紅潮滾滾,那層紅,早先撲的白.粉都遮掩不住。 實在是夢里情境太讓她……熱血沸騰,渾身血液都活了起來,直往面上沖,能不紅彤彤嘛。 不知羞澀了多久,忽然院子里傳來一陣腳步聲…… 方玉 蝶先是一愣,隨后一喜,八成是納妾的事兒成了,有人來通知好消息。 念頭一起,方玉蝶滿臉掩飾不住的喜色。到底還殘留了幾分理智,麻溜撲了層厚厚白.粉,掩蓋住面頰的緋紅,才火速鉆回被窩,面朝墻壁躺好。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方玉蝶心底的喜悅越來越濃。 終于,“嘎吱”一下,房門推開,有人走進來,聽腳步聲的沉重,是個男人。 —— 是表哥親自來了? 方玉蝶心頭泛喜,察覺到表哥拐過屏風幾步跨到床榻前,方玉蝶忙闔上雙眸,偽裝出一副割脈自殺后面色蒼白還在昏睡的可憐樣,盡可能地博取同情,日后換來表哥更溫柔的對待…… 一只大手忽然摸上她肩頭,隔著薄薄春衫,摩挲她單薄肩膀。 方玉蝶先是一愣,隨后心花怒放,方才的夢里,表哥就是這般對她的。她就知道,表哥是看上了她的,一旦蕭青青同意納妾,你瞧,表哥就急切起來了。 夢里的一幕幕紛至沓來,方玉蝶渾身酥.軟,反正過不了多久就要洞房花燭了,眼下沒有再矜持的必要。方玉蝶忍不住轉過身去迎合表哥,她愿意像夢里一般將她所有的美好都給他,毫不保留地給他…… 轉過頭來的那一刻,方玉蝶僵住了,這個陌生男人是誰? 正要失聲尖叫時,男人開口了:“方姑娘,這么快就忘記我了?今日河底,我才剛吻過你,碰過你。” 河底? 方玉蝶渾身一哆嗦,細看男人臉龐,終于記起來了,顫聲道:“你,你是那個老船夫?”說罷,惶恐地推開老男人,想下地逃走。 船夫是做粗活的,遠比方玉蝶靈敏多了,她雙腳還沒下地,就被船夫一把抱起拋回了床上,一左一右按住方玉蝶肩頭,美美的姑娘死死陷入嫣紅色被褥里,滿頭青色散亂,面色刷的蒼白。 “你現在一副嫌棄的樣子擺給誰看?河底下,你還那樣一副sao樣子勾引我。怎么,這么快就忘了?我可還記得呢,你衣襟敞開,裙帶松開,整個裙子松松垮垮,露出里頭的大紅色繡鴛鴦肚兜……”船夫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她勾引船夫? 方玉蝶見船夫誤會了,慌得搖頭直哭:“不,不,我不是為了你,是給我表哥看的。我沒想到,表哥沒下來救我,反倒是你來了……誤會,誤會……” —— “沒聽清,”船夫一把掐住方 玉蝶白皙下巴,“你別哭,你再說一遍。” 方玉蝶整個人慌得不行,老船夫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連忙忍住不哭,盡量聲音清晰,再次解釋道:“船夫大哥,我今日之前都不認識你,怎么可能會故意在水下勾引你。今日真的是誤會,我當時等的是我表哥,那副樣子,也是給我表哥看的……” “你表哥,就是今日那個玄色衣袍,高高大大,濃眉大眼那個?” “對。” “那你可夠 賤的啊,我明明看到,你表哥有媳婦的,兩人還很恩愛啊。姑娘,做人這么賤,可不行啊,小心遭報應!” 船夫丟下這句,果斷離開方玉蝶身子,下了地。 見終于解釋清楚了,誤會解開了,她安全了,方玉蝶渾身一松。卻不想…… “砰”的一下,有人一腳踹開了房門,緊接著橫在屋子中央的屏風也被一腳踹倒,差點砸傷方玉蝶。 “啊!”方玉蝶驚慌失措,完全沒弄明白發生了何事,忙從床上跳下地,卻見屋里多了一個玄色衣袍的男子,抬頭一看…… 嚴振山身子如山岳一般挺立在地,面色鐵青,雙眸瞪向她,里頭怒火滔天。 方玉蝶嚇得雙腿一軟,往后退了一步,貼在床柱上。 這時,有人拄著拐杖走進來,方玉蝶偏頭看去,卻見老夫人滿臉怒色而來,手指顫抖著指向她面門: “方玉蝶,你,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你……**!” “姨母……姨母……”方玉蝶這回徹底慌神了,腦子一片空白,“姨母”了半天,沒吐出別的話來。 完了,她完了,她對船夫解釋的話,全被老夫人和表哥聽去了。 如玉飛快上前,揚手就是一巴掌。那力道狠啊,如玉是蕭青青身邊的大丫鬟,將她家郡主所受的委屈盡數發泄在了這一巴掌里,打得本就腿軟的方玉蝶一頭撲倒在地,磕破了下巴。 “那番話,若非我親耳聽見,我這輩子都想不到,我可憐的meimei居然會生出你這么個玩意來!”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拿起拐杖就朝方玉蝶背上打去。 方玉蝶不敢躲,生生受了,疼得淚流滿面。 此時此刻,方玉蝶哪能不明白,船夫進來,就是套她話的。她傻啊,居然全盤托出,分毫都沒保留。 “表哥,表哥……”方玉蝶趴在地上,兩手抓住嚴振山袍擺,一寸一寸拉近距離。 爬到嚴振山腳下,方玉蝶仰起臉龐,可憐兮兮哭訴道:“表哥,玉蝶有錯,但也只是錯在太愛你了,一時偏激想走捷徑。玉蝶對表哥的情有多真,不用看別的,單看幾個月前,我愿意為了表哥去死,便能完完全全知曉了。表哥,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 方玉蝶苦苦表白,試圖獲得原諒。 卻不料,嚴振山一腳踹開她扯住他袍擺的雙手,踹得方玉蝶身子翻轉過去,割腕自殺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鮮血滲透紗布,疼得方玉蝶齜牙咧嘴。 “方姑娘,本將軍現在只問你一件事,當日你身中毒箭,我除了將你從水底撈上來,可還對你做過別的?”嚴振山冷聲喝道,“再敢撒一句謊,后果自負。” 方玉蝶整個身子都僵了,“趴在胸口給她吸毒血”,確實是她哄騙老夫人的。她不想當著老夫人的面承認,可表哥一副要弄死她的語氣,嚇得方玉蝶哪里還顧得上臉面,立馬顫抖聲音澄清事實: “沒有,當時表哥只是單純撈我出水,后續的事情全都是軍醫處理的。表哥和我,是清白的。” 聽到這話,老夫人的心宛若被一個大手捏住,透不過氣來:“玉蝶啊,玉蝶,你害得我好苦啊!” 她的郡主兒媳婦啊,善良又孝順的兒媳婦啊,祠堂施壓之前,婆媳關系多好啊,祠堂之后,蕭青青神色淡淡,別說親昵喚她“娘”和“母親”了,連“婆母”都不叫了,只淡淡稱呼一句“老夫人”,便帶領一群丫鬟婆子絕塵而去,擺足了郡主派頭。 巨大的悔恨,老夫人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第38章 老夫人一頭栽倒,眼疾手快的嚴振山立馬扶住,抱回了老夫人房間。把過脈,府醫道是情緒過于激動,尋常的昏厥,休息好便能無事。 —— 嚴振山也就放心了,交給meimei和大丫鬟好生伺候,再次返回方玉蝶的西廂房。 “嚴將軍。”船夫戰戰兢兢跪在長廊口,給嚴振山磕頭,“將軍吩咐草民做的事,草民已經完成了,可否放草民回家。” 原來,船夫會出現在方玉蝶房里,全是嚴振山吩咐的。從祠堂怒氣沖沖出來,嚴振山腦子很快清醒過來,沒直接去質問方玉蝶,而是去了關押船夫的下人房,給船夫下死命令: “你若能誘使方姑娘說出河底‘勾引’實情,證明你所言非虛,本將軍不僅釋放你,還大大有賞!五十兩白銀!” 船夫驚喜壞了,五十兩白銀啊,有這等好事?他撐船一輩子,都賺不回來啊! 哪怕不為了銀子,就為了人身自由,安安全全回家,船夫也得絞盡腦汁辦到啊。這不,知道姑娘家最害怕什么,進入方玉蝶房間,船夫立馬一副要上她的樣子,嚇得方玉蝶什么都招了。 但手段著實有點卑劣,船夫有自知之明,是以事后,船夫見嚴將軍遲遲不放他歸家,心里頭直打鼓,這才戰戰兢兢跪到了跟前來。 “哦,是船夫啊,你放心,本將軍言出必行,承諾你的事情一樣都不會少。”嚴振山招手吩咐小廝,去賬房取五十兩白銀來,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再次看向船夫,“出府回家的事,稍后,等會還另有驚喜給你。” 驚喜? 船夫得了銀子,已是滿心激動,將軍居然還另有賞賜?船夫雙眼都亮了。 嚴振山大步繞過船夫,徑直去了方玉蝶西廂房。 —— 方玉蝶割腕自殺的手已重新包扎好,沒再流血。經過方才的變故,她整張臉不用撲粉,都已是蒼白無血色,再加上那層厚厚的白.粉,整個人跟女鬼似的蒼白。 丫鬟們全都不敢靠近,一個個退到門外。 “二爺。” 聽到丫鬟的請安聲,木然坐在窗邊榻上的方玉蝶,眼珠子再次活動起來,那一刻,猶如春天來了萬物復蘇,帶了那么一點點欣喜,轉向門口,果真見表哥去而又返。 一襲玄色衣袍襯得男人高大挺拔,大長腿邁得極快,腳下帶風,男人身上的一切都透著一股力量的美。哪怕兩人已經歷盡了滄桑,表哥還是那般吸引方玉蝶,只一眼,她就濡濕了眼眶。 “表哥,你是不是原諒我了……”方玉蝶滿懷希望,激動不已,飛速下榻跑到嚴振山跟前,淚光點點。 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嚴振山向下一掃,冷聲道:“看來你是改不好了。” 方玉蝶向下一看,蓮紅色裙擺外, 露出她一雙白皙光潔的玉足。她方才太心急了,忘記穿鞋,兩只腳丫忙縮進裙底,慌忙搖頭道:“表哥,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再意圖勾引……方才真的是一時情急,不是故意的。” 方玉蝶苦苦解釋,嚴振山一個字都不想聽,冷冷打斷: “你這樣的品行,也不知你爹娘怎么教的。就這樣嫁去夫家,簡直是給你爹娘丟臉,也給夫家平白招禍。這樣吧,今日起,我給你找個教引嬤嬤,嚴格調.教你,你什么時候改邪歸正了,再什么時候嫁去陸家。” 方玉蝶聽得云里霧里的,茫然道:“陸家?什么陸家?”她從未定親過呀。 嚴振山言簡意賅:“船夫姓陸,今年三十二歲尚未娶妻,你嫁過去就是正妻,往后好好經營日子,也能過上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幸福日子。” 方玉蝶震驚極了,連忙搖頭:“不!表哥,我就算是孤女,也是正經的官家之后,怎能嫁他一個平民?我絕不!” “陸船夫已經全部招了,河底,他見你那副妖嬈樣子,一個沒忍住,對你做了點過分的事情。你清白已失,還想嫁給誰?”嚴振山直言道,“你放心,有表哥給你撐腰,陸船夫不敢嫌棄你不端莊,日后必定好好待你。” 方玉蝶面色發白,嘴唇哆哆嗦嗦,半日吐不出一個字來。 本朝民風確實開放,但也僅僅是相對前面幾個朝代而言,遠遠沒到被人吻了、摸了,還能當做無事發生的開放程度。 何況,當時昏厥之前,方玉蝶隱隱察覺下頭那處也被老船夫抓過兩把。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婚事就這樣定了。我會給你備一份豐厚嫁妝,風光大嫁,算是償還你對我的救命之恩,從此,兩訖。”丟下這句,嚴振山再不看方玉蝶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依著嚴振山的性子,有人膽敢如此算計他和嬌妻,挑撥他的家庭關系,甭管是不是姑娘,都得扒皮抽筋不可,好教她嘗一嘗什么叫做惡有惡報。 眼下還承諾讓她風光大嫁,真的是看在救命恩人和親戚份上,嚴振山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如玉,你去找兩個壯實些的婆子,守在門口。從今日起,表姑娘不許出房門半步,直到出嫁。”嚴振山冷聲吩咐道。 “奴婢遵命!”如玉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佩服自家二爺的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