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嚴詩詩慌忙折好信,往信封里塞,可人小,手指頭也不大利落,七八頁長長的信紙才剛疊好,只來得及塞進一半,“嘎吱”門響了。 “詩詩,你在做什么?”蕭青青心口亂跳,臭男人信里的字句,可沒一句不rou麻的,哪能讓女兒瞧了去。 嚴詩詩:…… 萬分尷尬啊。 好在她人小,立馬捧著信裝可愛,湊到唇邊親了又親:“娘,我想爹爹了,見不到人,親親爹爹的信,也是好的。” 蕭青青:…… 一旁的大丫鬟笑了:“不枉費咱們將軍疼愛姑娘,才分開小半個月,就思念如此。”說著,大丫鬟拿走小詩詩手里的信,打趣笑道,“等日后小主子識字了,也讓將軍給你多寫幾封家書,好不好?” 嚴詩詩忙順著臺階下,抱住娘親胳膊撒嬌:“娘,從今日起,我要更認真地跟您念書,要早日能看懂爹爹的信,才好。” 蕭青青舒了口氣,她怎么忘了,女兒還認不得幾個字呢,就算看了,哪里又能看懂那些rou麻話。 蕭青青那顆害臊亂跳的心啊,總算平靜了些,摸著女兒腦頂,點頭:“難得你肯學了。” 嚴詩詩:…… 臉一紅,她六歲時,確實貪玩不愛學。 “撿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你快洗漱完,吃過早飯,咱們娘倆搬書桌去院子的梨花樹下,念累了,就賞花怡情。”蕭青青很快做出決定。 嚴詩詩心中有愧,哪有不應的,乖乖跟去梨花樹下讀書寫字,小小的她,拿起書來有模有樣的,頗有幾分小大人樣。 念完一段書,中途休息時,嚴詩詩托腮望著滿院梨花,忍不住又回憶起了爹爹信中的rou麻話。 突然,那句“若惹出閑言碎語,待夫回京,夜里賣力點伺候,讓為夫找補回來就行……”橫跳眼前,嚴詩詩不禁笑了,這一世娘親早早報備爹爹,爹爹似乎真的不介意陸平言? 好消息啊。 下一刻,嚴詩詩笑容又攆去了,爹爹深愛娘親,可以不介意,但京城里的祖母呢?也能不介懷嗎? 上一世,若沒有祖母橫加干涉,爹娘哪能最終悲劇。 思及此,嚴詩詩再度咬唇。 第5章 京城謠言愈演愈烈,蕭凌命人假造一封家書,親自去給蕭青青。 彼時,嚴詩詩與娘親剛吃過早飯,在大株芭蕉樹下念書。小丫頭有模有樣地捧著書,一身海棠紅褙子,扎了兩個雙丫髻,海棠紅發帶垂落肩頭,到底活潑好動的年紀,不一會兒就丟下書,玩弄起了發帶。 “詩詩。”蕭青青唬臉。 小丫頭脖子一縮,又捧起書讀。 蕭凌忍俊不禁,抿唇笑將起來。 嚴詩詩察覺不對,扭頭望去,見到滿臉笑意的蕭凌,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雙眼,他也能笑成這樣,眉眼染笑?記憶里,上一世的蕭凌永遠一副冷臉,就沒對誰笑過呢。 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嚴詩詩看呆了。 一旁的蕭青青忙笑著起身讓座:“小女頑皮不愛念書,讓大皇子見笑了。” “小時候都這樣,”蕭凌走下游廊,挨著小丫頭身邊的石凳坐了,對小丫頭淺笑,“那頭山茶花引來了許多蝴蝶,你要不要去捕蝴蝶?” 蕭凌這般熱情,說實話,嚴詩詩有些懵,張著小嘴:“啊?” 蕭青青聽出了弦外之音,笑道:“詩詩,念書累了,去玩一會吧。”眼神示意大丫鬟領女兒去。 嚴詩詩也反應過來,蕭凌這是借故支開自己呢,難道陸平言的事有結果了?思及此,嚴詩詩連忙孩子氣地跳下石凳,假裝一臉歡喜地去追蝴蝶了。 蕭凌這才從懷里掏出信來。 蕭青青接過來一看,信封上寫著“大皇子親啟”,并非給她的信,是給大皇子蕭凌的。 蕭青青疑惑不解:“這?” 蕭凌坐在蕭青青對面,壓低聲音道:“堂姑母,這信里提及了一些事,侄兒思之再三,還是覺得您有知情權。”說罷,蕭凌也不打算多逗留,只交代務必要看,便起身告辭。 蕭青青送走蕭凌,疑惑地拿出信來一看,整個人一震,隨后難堪極了,尤其這事兒是從侄兒那里得知的,簡直像臉皮撕下來被踩在地上,憤怒愈發添了三分。 她和陸平言什么也沒做啊,怎么傳出那樣不堪的流言? 什么“美人不顧危險,跳湖引開黑衣人,抱初戀情郎上船”。 什么“舊情難忘,雨中抱頭痛哭,感嘆命運不公,拆散了有情人”。 什么“嫌棄將軍粗鄙,只愛翩翩狀元郎”。 “豈有此理,”蕭青青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一拍石桌,柳眉倒豎,“什么人,膽敢如此瞎編!” “郡主,此事確實蹊蹺,當年您和陸公子實在沒什么,不過是陸公子一廂情愿罷了,怎的時隔多年,‘舊情郎’的稱呼都出來了?” 心腹大丫鬟接過信匆匆一看,也眉頭蹙起,接著分析道,“那個陸公子也是行事離奇,按理說,北郡王府大喜,陸公子沾親帶故的,不是該前往討杯喜酒喝嗎,怎的沒去,反倒來了平泉湖,恰巧就被刺傷,被您救了?” 蕭青青是聰明人,丫鬟言外之意,哪能聽不懂。 “果真是陸公子自編自演,就別怪本郡主不客氣。”說罷,蕭青青大步前往陸平言的病房。 嚴詩詩一心都在娘親那呢,遠遠望見娘親一身火氣,曉得定然是蕭凌說了什么。上一世,嚴詩詩還小,不懂,只會瞎玩,這一世,她內心可是十七歲,借口去凈房甩掉丫鬟,悄悄尾隨,想一探究竟。 ~ 廂房,陸平言醒轉后,一直躺在床上苦苦呼喚著“青青……青青……” 叫了幾日,始終見不到人。 陸平言撐著病體下床,可傷口感染,體力不支,沒走幾步倒在地上。 房里原先還有一個小廝伺候,可后來不知怎么了,大皇子撤了去,搞得廂房如同牢房,而他是那個坐牢的人,無人問津。 “青青……青青……”陸平言一遍遍喚著,渴望心上人能遙相呼應,來看看他,“你怎么那么狠心,前幾日不是才救了我嗎?怎的,如今又再度拋下我不顧?” 陸平言想起曾經的苦日子,哭了。 正在這時,走廊上響起急促腳步聲,很快,一雙紅緞繡花鞋出現在門口。 “青青,”陸平言第一個聯想到蕭青青,沉重的腦袋往上看,果真是蕭青青,立馬笑了:“青青,你終于來看我了,你終于來了,還以為你又要拋下我……” 蕭青青立在門口,高抬下巴,打斷道:“陸公子,‘青青’兩個字只有我夫君喚得,還請你喚‘郡主’的好。” 陸平言笑容僵了。 蕭青青聲音很大很響亮,院里的小廝丫鬟全都聽見了,貓在后頭的嚴詩詩也聽清了,忍不住為娘親叫好。 舊情人么,就該斷得一干二凈! 如此,才對得住爹爹! “青青……”陸平言又喚了一句,似乎不相信蕭青青如此決絕。 “住口,本郡主與你,何曾有過直呼小名的交情?”蕭青青毫不留情地撕破臉,“當年只是敬佩你才高八斗,不忍你被繼兄暗算錯失科舉,便幫你一把,求父王重新閱卷,還你一個公道。” “你倒好,從此以初戀情人自居,到處得瑟?你算本郡主哪門子的舊情郎?叫你一聲,你敢應嗎?”蕭青青怒不可遏,眼里滿是憤怒。 “不,不是這樣的……”陸平言顯然慌了,“我,我沒有……不是我……初戀情人的稱呼,我也不知道怎么來的,突然有一天,它就自動冒出來了……” “我只是喜歡你,默默地愛慕你,那些傳言,真的與我無關啊……” 陸平言一個勁解釋,淚如泉涌,快崩潰了。 “夠了!本郡主只問你,這次平泉湖相遇,是不是你設計的?”蕭青青來到陸平言面前,居高臨下地審問,“時隔多年,你再度興風作浪,滿京城傳謠,說本郡主不守婦道,與你舊情復燃?” 陸平言一慌,謠言又起了嗎? 也是,彪形大漢尋到他,許諾那么多銀兩,自然是要做壞事的。 他害了她。 眼神躲閃,不敢對視。 這般反應,蕭青青哪有看不懂的,冷冷一笑:“你很好,陸公子。”說罷,大步走出廂房,立在門口,乜斜他一眼:“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總之,一切后果你自付。” 丟下這話,蕭青青大步離去。 “對不起,青青,我只是太愛你了,太想與你有點什么了,青青……”望著蕭青青憤怒離去的背影,陸平言趴在地上,整個人都絕望了,“我只是太愛你了呀……” 只是太愛你了啊。 八年前,蕭青青女扮男裝進書院念書,與他同窗,他瘋狂暗戀著她。后來,看著蕭青青投入嚴國公府二爺嚴振山的懷抱,他嫉妒不已。再后來,因著蕭青青幫他擺平了“科舉調包風波”,也不知是誰暗中使壞,起哄送他一頂“前任,舊情人”頭銜,他貪戀那種擁有她的感覺,便一笑受納。 眾人見他這個當事人默認,一傳十,十傳百,越發當了真。 嚴詩詩躲在欄桿下,驚呆了,真相竟是這樣的嗎?娘親從沒愛過陸平言?壓根不存在什么舊情郎?爹爹是唯一的戀人? 驟然得知這個好消息,嚴詩詩小嘴一咧,說不出的興奮! 娘親骨子里高傲,不屑與爹爹解釋那些陳年舊事,她可以代勞啊。得知了真相,爹爹會更心疼娘親的。 但下一刻,愁緒又上了眉頭,竟然娘親與陸平言從未有過什么,那最初謠言是誰散播的?兩世,謠言都如此逼真,不僅祖母信了,連她這個當女兒的,都被騙了。 始作俑者,會是大伯母嗎? 想想上一世,大伯母跟娘親的不對付,十有八九就是她! 那個內心險惡的女人! ~ 京城,嚴國公府,上房。 老太太與女兒坐在窗前長榻上,低頭做陣線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忽然,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抬頭一望,只見世子夫人朱氏來了,滿臉驚慌。 “怎么了?”老太太啥事還不知,先慌了一把。 “母親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世子夫人朱氏哭喪著臉,一副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二弟妹她……她……” “你二弟妹她怎么了?”老太太沒啥見識,很容易著慌。她的郡主兒媳婦咋了?回京途中,遇刺了? “二弟妹回京途中,與陸平言……與陸平言……”說到這里,世子夫人難以啟齒,說不下去了。 老太太先是沒明白過來,待想起陸平言是誰后,腦袋轟的一下,快炸裂了。 世子夫人咬唇,將市井流傳的話撿重要的說了,什么“美人湖水里救舊情郎”,什么“抱住渾身濕漉漉的舊情郎落淚”,什么“深夜守著病中情郎”,老太太立馬腦補出男女廝守的一幕幕,氣得渾身顫抖。 “郡主她,怎么敢如此欺辱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