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歌敏銳的察覺到公孫起的心情，道，“你是不是也想出去看看？”

    “是有點。”公孫起道。

    在咸陽宮內，她的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玉研閣】的那些東西她都擁有，只是對比那些手牽手一起逛【玉研閣】的女子們，她的身邊未免太過清冷了。

    公孫起只是喜歡的東西和大部分女子不一樣，不代表她的性格也很孤僻。

    “既然這樣，那改天請太尉夫人帶你出宮去看看吧，你不知道，咸陽城最近挺熱鬧的。”趙燕歌笑著提議道，好懸沒說出陪媳婦逛街的話來。

    有多少男人寧愿讓媳婦刷光自己的卡也不愿意多陪媳婦去街上走幾趟，公孫起雖然性格爽快，但是女孩子該有的細心耐心她同樣一樣不少。

    公孫起輕笑道，“妾還以為陛下會陪同妾一起去呢。”

    趙燕歌求生欲十足道，“我不怎么愛出去，就喜歡宅在宮里面。”

    “妾只是說笑而已，就是陛下想陪，妾也不敢應下啊。”公孫起只是說說而已，畢竟在她以往的認知里，還真沒有男子陪伴著去逛街呢。

    趙燕歌打從心里松了一口氣，準備從明天起就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以表示自己的忙碌。

    而與此同時，龍衛的人則來到了一處僻靜的鄉下。

    鄉間小路凹凸不平，上面還有著雨水過后的泥濘，和咸陽城鋪設的水泥道路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事實上這里距離咸陽城也遠，趙燕歌手中的工程還沒鋪設到這邊。

    馬車內，一小童遲疑道，“爺爺，這次的消息真的可靠么？”

    “可靠，怎么不可靠啊。”說話的墨家老者不由嘆息道。

    自從四世登基之始，哪怕那時還沒有親政，龍衛就已經開始了搜尋民間百家的人才進入龍衛之中。

    百家思想各異，并不是所有的思想都適合朝堂，是以，百家中人大都身處在民間。

    如果不是數年前四世的舉動，他們百家之間的關系原本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四世能夠重用墨家，讓他們能更好的為民間百姓們所服務，身為墨家的人，老者感到非常的高興。

    只是有時候，他們的思想無法影響到帝王，四世雖重用墨家，可不代表四世是一個性格溫和的帝王。

    正相反，四世本人的性格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強勢，他允許墨家制造出來的更多的東西服務于民間，卻也不會放過和他們齊名的公輸家，那個和墨家人一樣，同時擅長制作機關的家族。

    不同于墨家是一個思想流派，里面的人并不注重血緣關系，注重思想，公輸家則不同，他們以家族的形式綿延傳承繼承機關技藝，是以，公輸家并不為百家之一。

    同樣擅長制作機關術，墨家主張“兼愛非攻”，以守為主，公輸家則不同，一出手就是所謂的殺戮機關，盡顯戰爭兇獸的風采。

    嚴格來說，他們兩家的思想完全就是對立的。

    這次這位墨家的老者就是帶著四世的任務，前來拜訪吸納公輸家族進龍衛的，同為機關擅長者，排除各自的立場，他們之間會有很多的話題能聊。

    馬車顛簸著，進入了古樸風格的村落，墨家的老者從馬車上下來，向村民們詢問著公輸家的信息。

    “公輸？你問的是魯家的那個公輸吧，他們就在前面不遠處。”有村中老漢指路道。

    待墨家老者謝過，馬車復又前行，一處占地面積極大的莊園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畫風和樸實的村中房屋格格不入。

    將近兩米左右的圍墻遮擋住莊園內的風景，可是墨家老者卻從中聞到了那股經年累月的木材味道，更別說那一扇不同于村中的銅門，在他們來到之后，門上兩只靈活的機關眼就轉向他們，好似在探尋著他們的來歷一般。

    老者不由輕笑道，“這次終于找到了。”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公輸家像數年前一樣舉家搬離。

    不知想到什么，墨家老者的態度更加堅定。

    還不待小童上前扣門，銅門就被人從內部打開。

    第19章

    有客登門本該熱情招待，可是當公輸家的人看到來的是墨家的人以后，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冰冷的好似掛了一層寒霜般，周身的氣息變得冰冷凍人。

    “墨家的人，你們來我公輸家所為何事？”待雙方分賓主落座，公輸家的一位老者先發制人的問道。

    公輸家和墨家從春秋時期就結怨頗深，兩家說是仇人也不為過。

    而現在“仇人”光明正大的登門拜訪，公輸家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開心，而是狐疑。

    “實不相瞞，老朽為龍衛使者，前來邀請公輸家入四世的龍衛。”墨家老者面不改色，直言道。

    公輸家皺眉道，“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我想我們幾年前應該已經表明了態度才對。”

    幾年前，四世的人也找過他們，只是公輸家的得知墨家也在四世的邀請行列，并先他們一步進入了龍衛，公輸家就放棄了進龍衛的打算。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墨家和公輸家關系不渝，公輸家自然不愿落后一步看人臉色行事，尤其是墨家的臉色。

    之后為了避免麻煩，不讓公輸家太招四世的眼，他們公輸家舉家搬遷。

    只是沒想到，他們都在鄉間扎根幾年了，四世還沒有放棄他們公輸家，這讓公輸家心里感到難辦。

    自古以來，帝王基本都有一個偏好，一般來說，既然已經選擇了喜好和平的墨家，那心里應該會對制造大型器械的公輸家感到稍微厭惡才對。

    這是由一個人的立場所決定的偏好，如今大秦除了各個邊關，可以說是風調雨順，他們公輸家也很久沒有動手制作過大型的攻城器械，平時所表現出來的也像一個普通的木匠世家樣。

    今天如果不是墨家的人找來，他們險些都忘記了他們公輸家曾經的輝煌。

    “上一次你們離開的太急，不知道四世陛下給出的條件，這次我希望你們能聽聽，好好的考慮一下。”墨家老者道。

    “不必了，既然龍衛已經有了你們墨家，那我們公輸家就不摻和進去了。”公輸家的老者拒絕道，渾濁的目光帶著堅定的神色。

    盡管墨家不以機關術為本，可是誰也不能否認墨家機關的厲害，既然龍衛內已經有了墨家，那他們公輸家就絕不會跟在墨家屁股后面坐冷板凳。

    “老朽知道你們心中的顧慮，對此老朽只能說，你們太過杞人憂天了。”墨家老者不緊不慢道，目光注視著公輸家的老者，“四世現在是真的需要公輸家族，陛下希望邊關處能重現公輸家往日的風采。”

    而他們墨家，思想擺在那里，顯然不可能為四世制造出攻城器械來。

    聽完，公輸家的老者驚疑不定的看著墨家老者，道，“按理來說不應該啊。”

    自古以來，還從沒聽說話哪個帝王能一同接納公輸家和墨家的，畢竟他們兩家的立場完全相沖。

    “是啊，要是再往前推百年，戰國時期，誰能想得到我們兩家也有可能會成為同僚，會為同一勢力效力呢。”墨家老者撫須道。

    “那看來你們墨家的思想沒有影響到四世陛下啊。”公輸家的老者不由笑著說道，心情難得的開懷。

    他是真沒想到啊，墨家進了龍衛那么長時間，四世陛下居然還沒有被墨家的思想所影響。

    聽到公輸家老者的揶揄，墨家老者不由苦笑道，“四世陛下的龍衛內囊括百家，他哪家思想都只聽不語。”

    也許還是有的，比如法家，四世陛下就比較偏好，不過那也是為了讓大秦更加穩定。

    “呵，如果我公輸家同意進入龍衛，那你們墨家就真能受得了？”公輸家的老者冷笑道。

    墨家老者面色平靜，道，“如果不能接受，今天老朽也不會是四世的龍衛使者了。”

    公輸家的老者聽了不由大驚，詫異不已，“你確信你是墨家的人？你們墨家人歷來不是都非常厭惡戰爭么？”

    “是啊，墨家人喜愛和平，厭惡戰爭。”

    “四世陛下曾問過我，是想讓邊關的戰爭連綿不絕一直持續下去，還是想一勞永逸，徹底的解決邊關后患，從此不再有戰爭。”

    “一個是長痛，一個是短痛，不管是哪個選擇，都會有流血和犧牲。”

    “而我，當時選擇的是短痛。”墨家老者道。

    下這個決定對喜愛和平的墨家人真的很困難，一個是連綿不絕的長痛，邊關外族入侵大秦，就像曾經的戰國諸侯一樣，除了對象不一樣，他們的未來幾乎一眼就能看到底。

    而短痛呢，就像秦滅六國樣，盡管會痛上一時，可是卻能迎來一段真正的和平時期，墨家人也想讓邊關的那些將士們也體會體會和平的樂趣，相比起另一條可以看見的道路，這條道路前途渺茫，誰也看不到它的未來。

    墨家的人選擇賭上一把。

    聽墨家老者說完，公輸家的老者蒼白柔順的胡須下嘴角輕輕勾起，光是聽四世提出的這個問題，公輸老者就知道四世陛下心里更傾向于公輸家的思想。

    因為一個真正的“仁君”是不會看到邊關之外的地方，一般只會顧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而不知不覺間，墨家的人已經被四世所說動，現在還為四世鞍前馬后的跑腿著，意外的，公輸老者對傳聞中的四世陛下有了濃厚的興趣。

    要真如他所想，四世其實是一個銳意進取的帝王，那應該會和他們公輸家很合拍才對。

    “對了，龍衛內都有什么待遇？如果我們公輸家進了龍衛，待遇不會和你們墨家有所差距吧？”公輸老者關心道。

    看到公輸老者意動，墨家老者連忙道，“不是的，諸子百家的俸祿其實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就是百家可以從四世陛下那里申請豐厚的“經費”，可以讓我們自由研究自己想研究的東西。”

    “平時除了陛下所吩咐的事情，在龍衛內其實是非常自由的。”這種寬松的條件簡直是前所未有，很難想象是出自帝王之手。

    “那如果研究不出來什么，“經費”不就白白浪費了么？”公輸老者皺眉道。

    要知道，機關制作什么的，必須得經過無數次嘗試，很難短期看到效果，如此一來，四世陛下的“經費”難免會有打水漂的嫌疑。

    “四世陛下說了，失敗并不可怕，最重要的是我們從錯誤中總結經驗。”

    “而且也不是什么“經費”都能批下來的，首先你得確認自己研究的方向，比如我們墨家，就是在研究改進農具們，爭取讓農具變得更加便捷省力。”墨家老者道。

    “怎么樣，有沒有意動？陛下可是說了，他那里已經為你們預留出一筆豐厚的“經費”了。”說到這，墨家老者不由有些羨慕，不過卻也知道那不是一個他們墨家能沾手的項目。

    比起發明那些戰爭器械來，他們寧愿把功夫花費在那些農具上。

    最讓墨家人感動的是，哪怕他們不愿意研究戰爭器械，四世陛下也沒有強行逼迫于他們，讓他們保住了自己的初心，能夠依照自己的本心行事。

    這讓他們感受到了來自帝王的尊重。

    君子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

    這也是墨家人同樣不待見公輸家，卻愿意充當龍衛使者前來招攬公輸家最重要的原因。

    “既然這樣，那我公輸家就加入龍衛吧。”公輸老者道，別看公輸家地處偏遠區域，他們的消息并不閉塞。

    耳邊傳來一聲清鳴，一只色彩斑斕的鳥兒在院中盤旋了幾圈，就往公輸老者的方向飛去。

    墨家老者眼睛不由一亮，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透這只鳥兒外在的偽裝，這并非一只真正的生靈，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機關鳥。

    他們墨家也有類似的飛鳶，只是體積甚大，不如這只機關鳥兒體型來的輕巧。

    公輸老者從機關鳥兒的腿部取出信件，卻是來自周邊各個區域的消息。

    “咦，四世陛下準備修路了么？”實際上修路的路線還沒來到這附近，但是修路的消息卻已經一傳十，十傳百的流傳了出去。

    公輸家附近的區域就有人議論此事，被當做小道消息給傳送了回來。

    “是啊，少府內制作出來的一種材料，名字叫做水泥，方便耐用，比之磚瓦來的更加的便利，鋪起路來的速度也更加的快。”墨家老者說道。

    在來的時候他有幸搭乘過一段水泥路段，水泥路被修的平整寬闊，馬車駕駛在上面一點都感不到顛簸，而就這樣的路段，聽四世陛下說將會深入到每一個鄉間，光是想一想就讓他們期待的很。

    “不光是道路，咸陽城內最近可謂是精彩紛呈，只要去了，就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墨家老者道。

    他并不擅長做說客，唯一的只有這一片赤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