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能離開這里……

    殺了奧古斯？

    如果無晝城當(dāng)真被他下了禁制，殺了他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被他的臣子送上處決臺。而且，就算殺死他以后，我成功脫身，無晝城最后肯定會落入赫帝斯的手中。到時候無異于雪上加霜，赫帝斯可不會像奧古斯這樣，形容卑微地對我求愛。

    我揉了揉眉心。不知道埃里克那邊怎樣了……他會認(rèn)為我是失蹤了，還是不告而別？真希望能快點離開這里。我和他還有好多地方?jīng)]有去……

    奧古斯沒有撒謊，整個無晝城都被他下了禁制。我走了半天，發(fā)現(xiàn)只有他的寢殿對我開放。

    有些無語。算了，反正他無法違抗我的命令，只要他不覺得難受就行。我走進(jìn)去。殿堂是金色的，地上鋪著深藍(lán)色的地毯，茶幾上、餐桌上堆著鮮紅的玫瑰花。燭影幢幢，整座宮殿猶如油畫中的教堂般輝煌。

    奧古斯坐在寢殿中央的沙發(fā)上，穿著黑色的絲緞睡袍，頸上掛著一個黃金鑲嵌石榴石的吊墜，襯得月光色的長發(fā)格外醒目。見我過來，他抬起頭，對我微微一笑“等你很久了。你剛回到血族的身體，肯定很饑餓。想喝什么味道的鮮血？”

    我抱著胳膊，勾起嘴角“你的就行。”

    他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點點頭，指了指茶幾上的瓷杯。只見杯子憑空飛到他的面前，他并指為刀，劃破手腕。藍(lán)色的血液滴落下來，在瓷白的杯底綻開一朵藍(lán)色郁金香。

    想要得到一杯血族的血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傷口愈合的速度，遠(yuǎn)遠(yuǎn)超過血液滴落的速度。沒過多久，他就得重新劃破手腕。這樣重復(fù)了十多次，一杯藍(lán)血才遞到我的手中。

    “請用。”他有些虛弱地輕聲說道。

    我對他的血液沒有任何興趣。畢竟，一眼就能看出他這個人的靈魂毫無品嘗價值。我的目的是為了羞辱他。

    接過瓷杯，我對著燭光轉(zhuǎn)了轉(zhuǎn)杯子，走到寢殿門口，朝一個銀甲侍衛(wèi)招招手“你，過來。”

    銀甲侍衛(wèi)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回頭對奧古斯說“你叫他過來。”

    “克莉絲小姐的命令，等同于我的命令。她讓你過去，你就過去。”

    銀甲侍衛(wèi)走到我的面前。

    我命令道“摘下頭盔。”

    侍衛(wèi)利落地摘下銀色頭盔，抱在懷中。

    我將瓷杯遞給他，淺笑著說道“喝掉。”

    奧古斯的命令在前，侍衛(wèi)不敢違抗，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好喝么。”

    侍衛(wèi)遲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短暫的沉默后，奧古斯的聲音響了起來“夠了，克莉絲。羞辱到此為止。”

    回頭望去，是奧古斯。他走過來，眼神冷冽地注視著侍衛(wèi)，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處決對方。我對著地板揚了揚下巴“住手，跪下。”

    他不得不放下手，垂下頭，雙膝彎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哐當(dāng)”一聲，是侍女手中的銀盤砸落在地。侍衛(wèi)愕然張大嘴，臂彎里的銀色頭盔也掉在地上，跟著跪了下去。一眨眼的時間，寢殿內(nèi)外，除了我，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奧古斯輕輕地說道“……你羞辱我一次，這些人都得死。值得么。”

    聽見這句話，侍衛(wèi)渾身抖如篩糠。

    我笑“他們的死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我要殺他們，你不用拿他們的性命威脅我。要怪，只能怪他們跟了一個昏庸的君主。對了，既然他們遲早都要死，那你就跪在這里，提前為這些無辜的靈魂祈禱吧。”

    話音落下，我理了理衣襟，抬腳走進(jìn)寢殿，不想再看這個人一眼。這事確實是我欠缺考慮，只想阻攔他殺死侍衛(wèi)，卻沒想到牽扯了那么多人進(jìn)來。

    但我也沒那么蠢，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說到底，我是被他擄到這里來的，血液是他自愿給的，也是他讓侍衛(wèi)聽從我的命令，那些人的死活最終也是由他決定。我不可能替他承擔(dān)殺人的責(zé)任。

    一夜過去。第二日清晨，我醒過來，拿起梳子，邊梳頭發(fā)邊走到寢殿門口，看見奧古斯、侍女和侍衛(wèi)還跪在那里，維持前一晚的模樣。我從他的身邊走過去，隨手抓了個侍女，問道“浴池在哪里？”

    侍女看看奧古斯，又看看我，顫聲答道“……在、在寢殿西邊。”

    “準(zhǔn)備一套干凈的衣裙鞋子送過來。”

    “是。”侍女全身僵硬地問道，“請、請問……還需要準(zhǔn)備什么嗎？”

    “你看著辦。”丟下這句話，我轉(zhuǎn)身走向?qū)嫷钗鬟叀Ｂ愤^奧古斯時，他伸手握住我的腳踝，微蹙著眉望向我，冰藍(lán)色的眼眸是受傷的寒湖“克莉絲，我錯了。我不會殺他們，你讓我起來。我?guī)湍銣?zhǔn)備衣裙和沐浴用品，她們不懂你的喜好。”

    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你跪在這里，就是我的喜好。”

    身后傳來悶響，是侍女聽到這句話，嚇得跌倒在地。見我注意到她，她驚惶失措地不停搖頭，低喃著“我什么也沒有聽見”，提著裙子飛快地跑遠(yuǎn)了。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變得這么嚇人。但只要聽見奧古斯的聲音，我就無法控制胸中翻騰的戾氣。想起和埃里克在一起時，每一天都過得溫馨而充實，我的心情也愉快平和……才離開他一天，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終于懂了自己為什么那么依賴他。原來，決定和一個人在一起一生，不是因為他能給我怎樣的生活，而是他能讓我變成一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