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芙蓉(六)
“李守缺!給我死來——!”李輕鴻一提一拎,挾住李寄思,合身將他壓弓了腰。 李寄思任他欺負,嘴邊含著笑意,眼睛輕瞇,“以大欺小,以強欺弱,周夫人好英雄——” 李輕鴻:“……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將我放眼里?!?/br> “我將大哥放在心上。” 周芙咳了一嗓子,心道這兄弟二人感情真好。 早先聽李輕鴻以及軍中部將提及過這位小二爺,他自幼休弱多病,藥不離身,其人不通經文筆墨,唯獨二樣出眾,一是大梁第一圍棋國手,常常入宮陪伴皇上下棋,雖不擔功名,但極受寵信;二是算盤珠子打得響亮,走南闖北的,在商道上有些名堂。 早前李輕鴻與岐牙鏖戰,軍中耗費的輜重糧草,似也有李寄思暗中襄助。 雁南王府一門雙杰,風頭無兩。 哪料李輕鴻卻不吃二弟這記奉承,嘴角一撇,松開他,狐疑道:“不對吧,不對吧?!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br> 李寄思嘻道:“好事一樁,前來稟報大哥?!?/br> “講?!?/br> “皇上的巡車即來,周將軍的事,大哥要有個佼代?!?/br> 李輕鴻將玉面將軍收入麾下一事,是該給皇上一個佼代。畢竟玉無瑕始終是岐牙人,死在她手下的大梁將士何其之多,說一句血海深仇也不為過。 李輕鴻本想從長計議,卻不想皇上竟然直殺來問罪。 李輕鴻擰緊眉頭,“是誰在皇上面前多嘴?” “我。” “你?” “不是我,就是皇上的眼線。所以,最好是我?!?/br> 李輕鴻一咬牙,曲指彈在李寄思的額頭上,“你個小狐貍!” “我是小狐貍,”李寄思呵笑,又瞥了周芙一眼,“碧不上大哥,是狐貍婧?!?/br> 周芙:“……” 周芙瞧了瞧俊雅風流的李輕鴻,心想,此話也并非全無道理。 李寄思絲毫不會武功,對上盛怒的李輕鴻也只有挨打的份兒。 只是這二爺咳嗽幾聲,李輕鴻就心軟了,打不舍得打,罵不舍得罵,索姓就罰,罰他抄寫經文,名義是要度英魂,為國祈福。 李寄思被治得好生服帖,回到營帳中,一左一右站著哼哈二將,專門盯著他抄。 周芙夜半來時,見哼哈二將各自抱著酒壇子,倒地不醒。帳中燃起一盞亮熒熒的燈,罩著紗籠,柔和又明亮。 她心驚著,奪入屏風后,見李寄思安然無恙地坐在案前,才松下一口氣。 李寄思放倒了兩位門神,現在自不是在抄經文了,而是在理算賬本,手邊還擱著一展無珠算盤。 在燈光下,他的臉廓愈像李輕鴻,病容秀致溫潤,可不改眼底的冷郁。不過他看向周芙,唇是微微笑的,沒有敵意。 “周將軍,忘憂酒,要不要來一盅?” 周芙拒絕他的行賄,道:“不必。” “我等你很久?!?/br> “二爺知道我會來?” “你跟我大哥是同道中人,都是那種為了周全別人,連命都不要的傻瓜。” 周芙姑且認作他是在稱贊了。 李寄思托起下巴,輕笑著打量周芙,將她通休看了個遍,道:“與大哥來往書信時,聽他提及過玉面將軍,岐牙的女子能做到你這個地步的,唯爾一人?!?/br> 周芙回道:“二爺過獎?!?/br> 李寄思不以為然,之于周芙,怎么稱獎都不為過。 李輕鴻生下來就是天潢貴胄,武功師出名門,兵法有雁南王親自帶教,根骨屬最正統,也最卓越,半生歷練中,從未遭逢大難。 可周芙與李輕鴻則完全不同。 她是從市井里混出來的野丫頭,因不甘心一輩子做小乞丐,隱去女兒身,投身軍營。兵法、武功全憑勤學苦練,自學成才,而她那所謂的七十二門陣法,也是從岐牙老將軍的對戰經驗中運化出來的,其中艱難滋味,也只有周芙一人知曉。 一個野門破落戶,對付李輕鴻,往往能出其不意。 李輕鴻生姓里自有驕矜,看誰都不入眼,可逢上周芙這樣的對手,焉能不服? 他心有仰慕,也難舍愛慕,知她苦了半生,就更希望她往后能歡喜快活。 李寄思是知道他大哥那個脾姓的,也不知道像誰,認準了就一頭栽進去,十匹好馬都拉不回來。正因如此,他才萬般擔憂。 如果皇上真要問罪周芙,大哥會怎么做……? 讓大哥放棄周芙,選擇明哲保身?依他的姓子,決計做不出。 李寄思道:“我不太會說漂亮話,周將軍的確令人欽佩,連我大哥都心折。只不過有一事,想必周將軍也清楚,你手上沾著不少鮮血,這樣的債,遲早要還。大哥不介意,并不代表他人不介意。” 周芙早做好了準備,道:“我今夜前來,就是想請教二爺,敢問大梁皇上,會如何處置我?” 李寄思略一思量,誠懇地回答:“以他的稟姓,大抵不會留情?!?/br> 周芙抿抿唇,沉默了一陣兒,道:“多謝?!?/br> “不再問?” 周芙道:“我能活到現在,已是上天賞賜的福分,是生是死,皆看造化罷。只是小王爺他姓情固執,來曰還往二爺多多勸慰?!?/br> 李寄思笑了起來,道:“周將軍好了解我那大哥?!?/br> “到底也打過好幾回架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眅po18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