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衛氏跌坐在椅子上,頹唐道:“是,只希望皇上不要遷怒于八阿哥……” “你當初走錯時便該想到會有怎樣的結果。” 容歆說完也不管她,取了個信封,將那幾張紙塞進去放入懷中,然后便出門去尋經希。 “小郡王,可有問出什么?” 經希沒好氣道:“嘴硬得很,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 容歆望了一眼屋內,問:“是傳聞中的死士嗎?” “不是,那種人極少,應只是一般的私衛,否則也輪不到我盤問這么久。” 容歆聽后點點頭,道:“那應該還是能撬得開嘴的。” “這是自然。”經希自信道,“我準備用刑逼問,一般人絕對扛不住。” “用刑……”容歆有幾分遲疑,“這般粗暴嗎?” 經希看什么奇怪物件一般看著容歆,“難道你還想要言語感化他不成?” “不,我是說這么粗暴的事,我便不參與了,小郡王請便。” “嗤——自欺欺人。” 容歆從容應道:“我確是這種人。” 經希覺得沒趣,又好奇地問:“容女官怎么會有手銃?我都沒有,可否教我瞧瞧?” “太子殿下贈與我作防身之用。”至于他的好奇之心,容歆并不準備滿足,囑咐道,“未免橫生枝節,最好今晚便問出話來,明日一早,小郡王先別急著走,待我將口供整理好,一并帶去呈給皇上。” “好。” 容歆臨離開前,對經希道:“刑訊時,試探一下他對佟家的反應。” 經希一驚,“你是說淑貴妃?!” 容歆還有其他懷疑,但衛氏所供之人,確實是臥病的淑貴妃,只能暫時以此為方向,至于結論,“不必妄加猜測,自有皇上定奪。” 經希驚容未定地點頭。 而容歆回到她的院子,猶豫一瞬后,對侍女道:“給我也盛一碗安神湯。” 第118章 容歆比她以為的睡得更好。 一夜無夢, 晨間雖起得稍晚些, 但神清氣爽,并未因昨夜發生的事而不得安寢。 或許是安神湯起了作用,或許是她本質如此。 容歆并不糾結那許些,聽聞經希已經用過早膳, 便命人將他請過來。 “小郡王,昨夜審到幾時?怎未再多睡一兩個時辰?” “子夜。”經希將口供遞給她,精神抖擻道,“動刑之后,很快便召了。” 只有薄薄的一張紙,容歆一眼掃下來,甚至沒用上一盞茶的時間。 “如你所說, 確實是佟家派他們來得, 不過不是佟家兩位當家,而是領侍衛內大臣佟國維的長子,葉克書。” “他們只聽葉克書之令,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衛庶妃,然兩人一路跟著我們從京中到此, 一直未尋到合適的機會, 直到昨夜你將衛庶妃安排在那蝶集閣,二人便想盡快動手, 以絕后患。” 佟氏乃女真族, 世居遼東, 先祖投靠高皇帝努爾哈赤, 后隨高皇帝南征北戰,隸屬于漢軍,八旗制度之后入漢軍鑲白旗。 而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與淑貴妃佟佳氏的父親佟國維,乃是親姐弟。是以,自康熙登基以來,佟家便為外戚,備受康熙重用,佟家這一支,更是先后抬旗,在去年被抬入了滿族鑲黃旗。 其實只要康熙在位,佟家這個舅家,便是無甚大功勞,地位也穩固。 “佟家到底為什么派人殺衛庶妃?”經希好奇不已,“可是因她牽扯進了什么宮廷秘辛?與有關?”淑貴妃 他話中已將佟國維長子葉克書所為定性為佟家之意。 容歆回過神,從口供中抬起頭,問:“很想知道?” 經希立即點頭,眼神期待地看著她。 “無可奉告。” 經希一口氣不上不下,氣急,“我幫了你許多,你便是這般回報我的?” “小郡王,您父兄難道沒叮囑過您,遇事莫要好奇心過剩嗎?” 這件事對有些消息靈通者絕非秘密,但他們便是知道了也不敢亂說,只會保持諱莫如深的態度,也就經希會這般問出口,也不怕教人知道,告他個窺探帝王家事。 容歆無奈地微微搖搖頭,將經希拿來的口供也封進信封,又拿了一個木盒裝好,方才對他說:“你親自呈給皇上,旁的無需多言。” 經希接過來,邊往袖中塞邊道:“你不再另備一份?萬一途中有人追殺于我,截取口供呢?” “誰敢傷小郡王您一絲一毫?” “說的也是。”經希得意一笑,“我可是皇親貴胄,宵小自然退散。” 容歆未反駁于他,只道:“那刺客,您不妨也一并帶走,留在此處不便安置。” “行。” 經希答應下來,容歆便去安排他路途所需。 第二日一早,容歆于行宮門口為經希送行。 經希不急著走,牽著韁繩站在容歆面前,問她:“容女官預備何時回京?” 容歆笑了笑,“不急。” 經希聞言,躍上馬,坐在馬上對容歆道:“容女官穩得住,本郡王佩服。” 容歆微微福身,笑道:“小郡王慢走,一路順風。” 經希調轉馬頭,背對著容歆揚揚馬鞭,隨后一抽馬臀,“駕!” 幾騎飛馳而去,只留下滾滾煙塵。 行宮再次安靜下來,衛氏來到行宮是戴罪之身,未帶一侍,容歆也沒道理為她專門安排人伺候,便教她除每日飯食外,一切自力更生。 另,衛氏一手字十分娟秀,浪費可惜,遂容歆特地分了她十數本醫書,為大清窮鄉僻桑之教化盡一分力。 衛氏十分乖順,絲毫不反駁,每日在屋中抄書,輕易不踏出一步。 另一邊,經希日夜兼程追上南巡的鑾駕,也未耽擱,直接去向皇上復命,然后呈上容歆交代轉交之物。 梁九功雙手接過,恭敬的呈至皇上面前。 康熙垂眸看著盒中的信封,良久,緩緩抬手撕開第一封信,面無表情地看著上面的內容。 梁九功余光掃到了幾句,頓時一驚,再不敢偷偷去瞧,與知道內里詳情的經希一同,大氣也不敢出。 康熙看完口供和畫像,又將其放回到盒中,對經希威嚴道:“經希,朕不希望此事傳入第三人耳中,你可明白?” 經希不知皇上為何隱而不發,也不敢去換亂猜測,只保證道:“臣領圣命,定將此事爛于胸中,便是父兄,也只字不提。” 康熙頷首,命他退下。 “臣告退。” 而待經希退出室內之后,康熙眸中瞬間黑沉下來。 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十九,南巡鑾駕返回帝京。 康熙如從前出京那般,回宮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去向皇太后請安,面色始終如常,未有任何異樣。 宮中皆關注著皇上的動向,而康熙從皇太后處離開之后,立即便去往佟佳氏佟佳氏的承乾宮,此番恩寵,引得宮中諸人各生心思。 佟佳氏也未曾想到皇上回宮第一日便會來她宮中,病容稍顯出幾分血色,羞愧道:“臣妾儀容不整,實在無顏見您。” 康熙未教她起身行禮,站在她床榻邊,聲音淡極,“朕與貴妃自小相識,貴妃的容貌如何,朕并不在意。” 佟佳氏并未聽出康熙對她態度的變化,只顧著為康熙的話羞赧、雀躍、喜形于色…… “皇上……”佟佳氏握住他的手,輕輕靠過去,滿足道,“你能來看臣妾,臣妾真是歡喜。” 康熙居高臨下看著她的情態,視線在她青白相間、干瘦無rou的手上停頓,印象中,似乎許多年前,她的手便不再有年少時的柔軟豐腴…… “皇上,臣妾三生有幸,才能侍奉您左右。” “既如此,可有要與朕坦誠之事?” 佟佳氏瞳孔微縮,瞬間又扯起笑臉,若無其事道:“臣妾對皇上,一向是坦誠相待的。” 康熙眼中淡漠之色浮現,在佟佳氏差異的眼神中,緩緩抽出手,“朕與你多年的情分,你要想清楚。” 佟佳氏笑容漸漸勉強,卻仍然存僥幸之心,分辯道:“臣妾一直在養病,屬實不知何處做得不夠好。” 康熙徹底冷下臉,從袖中拿出一沓紙扔在她面前,怒斥道:“佟佳氏,你還不知悔改!看看這是什么!” 佟佳氏顫抖著手拿起來,只看了一點點,便一把甩到地上,急忙抓著康熙的手矢口否認:“皇上,這是誣陷,臣妾沒做,臣妾真的沒做過!” “謊話連篇!”康熙掙開她的手,任她失去支撐跌倒在床榻上,冷聲說道:“朕南巡時便拿到口供,回京前,葉克書已經招認。” 佟佳氏不知道康熙并未命人提審過佟家任何一人,只以為她果真辯無可辯。 然而事到臨頭,她先前所有的憂慮、恐慌竟是一下子消失殆盡,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床褥上,嘴角卻一點點上揚,直至笑出聲,笑聲中難掩悲戚。 康熙見她如此,更加怒火高漲,“佟佳氏,你還執迷不悟?” 佟佳氏抹去臉上的淚,緩緩直起身,平靜道:“皇上可知,臣妾這一生最羨慕的人是誰?” “你還想要如何狡辯?” 佟佳氏眼中的淚再次決堤,自顧自地說:“是元后。” 康熙皺眉。 佟佳氏透過朦朧的淚水望著眼前人,“您是臣妾的天,您對臣妾皺一皺眉,臣妾的心便揪在一處,生怕何處做得不夠好,又惹得您對臣妾失望。” “你已經很多年沒對臣妾笑過了……”佟佳氏抓著床柱,無力地靠過去,哽咽道,“臣妾甚至時常想,病了也好,病了才能得您幾分憐惜。” “可臣妾不甘心!” 佟佳氏眼中透出幾分恨來。 康熙質問她:“你的不甘心,便可教你惡毒地對皇嗣下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