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追愛,又逢李昞
楊堅怔了怔,是么?原來那宮中是那般的可怕。苦笑著失了神…… “皇兄……我……”萬安公主見他眼神不對,慌忙想解釋,卻見楊堅搖搖頭,輕撫上了她的鬢發,“公主長大了,也許在外面會比宮中好得多,以后若有什么事盡管回來找皇兄,皇兄定會幫你。” “嗯……”面對著即將的離別,萬安公主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既然長大了就該堅強,她以后再也不是那被宮人們擁簇的萬安公主,再也不會有人隨身伺候,再也不會錦衣玉食。 她該自己活著,自己為自己的生活奮斗了,而她也不會放棄裴矩,因為伽羅曾告訴她,愛要自己去爭取,不要害怕遍體鱗傷,過程才是這一身最寶貴的。 看著楊堅漸漸遠去的身影,萬安公主笑了,笑的燦爛,笑的輕松,一切真的結束了,事過境遷,之后會是怎樣的生活呢?是幸福的亦是苦不堪言? 夕陽西下、冬逝春來、一切似已平淡,可誰都不知,老天最愛玩弄人的幸福,現在越是輕松就越是想不到未來會有多痛苦。 伽羅從巖石后走了出來,面對著離去的楊堅,內心卻有著淡淡的不舍,六扇門,那個僅與她相視幾日的四名捕此時也讓她的心輾轉反側,三天內他們也哭了,不是么?而這次便真是終結了,也許是真的永別了…… 夜已深,伽羅雪衣如光,青絲如墨,清風撫起,眼淡清眉,一抹絢麗的淺笑襯著整座孤山,剎那明了,猶如繁花夜落。首望空,斗轉星移,忽深忽淺。小小彎月似一顆發光的象牙,朦朧中映著玉盤之色,憂傷漸行漸遠,緩緩流逝…… “皇后娘娘,我們也該回去了。”萬安公主看著不知何時已站到自己身前了的伽羅失神半晌,突然說道。伽羅一愣,仿佛夢中驚醒,只是略一點頭,微緊裳,轉身早已不知夕幾時,朦霧淺沾衣袖,無嘆無哀。停頓半晌后挽著萬安公主的手朝著山下緩緩走去…… 春來桃花開,香動人、姿惹人。 伽羅養了許多時間的傷也已好的差不多了,她清早便著一水藍色青絲長裙出了閣門,今日裴矩約了她和萬安公主去桃園賞花,她本是不想出去的,但想想自己在那房間也待上了許多日沒出門,這春也到了,出去散散步賞賞花,也能放松不少。 裴矩凌晨就已經起身不睡去了桃園,眼見著天快亮了,他口中笛聲不斷等待著伽羅的前來。 自從那日他心情繁瑣在雅脂樓吹上一曲被伽羅聽到后,他便總愛隨身帶著一只笛,每次一想起伽羅似笑不笑的站在一旁看著他失了神的說了一句,“吹的真好聽。”他便情不自禁的彎了唇角。 笛音逆風翻轉,凌波微亂,隨著裴矩那焦急的心情不斷的變唐門著。 突然耳后一陣草動聲,裴矩的笛聲剎那斷裂,神情一緊,眼中驀地嚴肅冷冽,他猛一轉身,低喝一聲:“誰?” “我。”桃花淡粉朦朧之中一淺墨色身影時隱時現,他的聲音有些輕微的冷漠和嘶啞,粉霧中幾縷墨絲隨風飄蕩,淺繪著一副人景畫。 那個人影緩慢的靠近,但很快便完全暴露了身份。 那個男人,修長的身子、消瘦的面龐、雪白的發絲、狼狽頹廢勞累的眼神、和手中那把幾乎從不離身代表著他身份的紫色寶劍。 那是李昞么?裴矩癡呆的站在原地,似乎忘了這世界還在運轉。 “李昞?”他用著似是疑問的口吻喚了一聲。 “是。” 他答是?眼前這個看似有些弱不禁風、滿首雪絲的男子竟真的是那個讓整個江湖聞風喪膽的殺手李昞么? “你的頭發?怎的全白了?” 怎么全白了?他也想知道,戰事一停他便悄悄的離開了,本想就此讓李昞這個身份死去的,既然給不了伽羅幸福,那他愿意銷聲匿跡。 可誰知卻得到了皇后病逝的消息。 伽羅死了?他不敢相信,瞬間仿佛什么都死了,他痛飲了三天三夜的烈酒,那晚對月高吼,怎想第二日竟已經滿頭白發了…… “許久不見了。”李昞只是答非所問,他低沉的聲音不掩自己身受的重傷。 裴矩上前兩步,抓住了李昞的脈搏,微微蹙眉,“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 “唐門從未放過我。” 他只是平淡的回答著,沒有一絲困苦,唐門的事情他已不在乎,最多只是被抓回唐門,處死! “那你這次回來找我是……”裴矩早已猜到一二,只是不愿承認,所以勉強問了句。 李昞沒有回答裴矩的問題,只是一直呆愣著,李昞不開口裴矩也不緊逼,他倒是希望他不會回答。 可過了許久李昞還是開了口,“伽羅在哪?”是那么的真實明了,他的眼眸中透著深深的愁苦,仿佛內心早已腐爛不堪。 果然!他就是來找伽羅的。 他要來帶伽羅走了?他怎么知道伽羅在他這兒?裴矩不愿回答李昞的問題,他才剛尋回伽羅,怎么舍得李昞再把她帶走? “伽羅死了,我只是想來看看她葬在了哪兒?我想陪著她,我還有好多話要說。” 李昞的聲音冷漠低沉,仿佛是死人一般。 “其實……”裴矩剛開口,可話到一半又咽了下去,轉語道,“你就算見到了伽羅又能怎樣呢?只是徒增傷感罷了,伽羅她已經死了。” 裴矩的心忽然輕松了不少,既然他不知伽羅沒死,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不告訴他? 愛情的事本就是自私的,哪怕清楚伽羅會有一天去找李昞,也不愿這么早就讓李昞把她帶走,這次他就想做個小人,因為他再也不愿接受一次伽羅離他而去的感覺了,那種味道仿佛酸澀的淚水摻雜著血腥味,一陣陣的讓人厭惡和心痛。 不過,他也安慰自己沒有說謊,因為伽羅真的死了,而現在在自己身邊的只是一個重生的女子,她只是跟她有著同一個姓名罷了。 伽羅不也是這么說的么?那個獨孤伽羅早就已經死在宮中了,而且尸體還是他親手下葬的。 “好,我帶你去看她。” 裴矩有些心虛的聲音在猶豫了半晌后響起在李昞的耳邊。 再不走,伽羅也該要來了吧,他不會讓她見到李昞的,他就自私這么一次,反正伽羅終有一日會去找李昞的不是么?只是早晚而已,她只是希望她能夠多些時間在他的身邊,哪怕就一天…… 幸好那個土丘還在,裴矩便帶著李昞朝著李昞來的方向走去。 恰好萬安公主和伽羅兩人從另一個門進來,一抬眸伽羅便看見了裴矩和一個墨色修長的身影,那個背影……好像李昞,這是曾在多少個夢中見到過的,可是怎的那般瘦? 還有那披在后肩的銀發,是那樣如夢如唐門。 忽然,心中一個聲音要自己立馬追上去,那個人就是李昞,可她也停在原地看著那個身影遠去沒有移動半步。 的確很像,是自己太想念李昞了么?那個背影怎么會是李昞?李昞怎么會那么瘦,怎么會有滿頭的銀發,怎么會來到這兒? “姚哥哥要去哪兒?不是邀我們來這兒賞花的么?他要跟那個白頭發的人去哪兒?” 萬安公主奇怪的看著那越來越遠的兩道身影,向前追了兩步,“姚……”正準備叫下他,卻不知怎的被伽羅抓住了衣袖,她微笑著輕聲說:“讓他去吧,不是要緊的事他不會匆匆忙忙的就離開了的。” “可是……”萬安公主有些不愉快,她可是第一次跟他出來玩啊。 “不礙事的,我們也可以在這兒賞花啊。” 伽羅淡淡的說,其實裴矩不在也好,她現在很怕見到他,很怕看見他那灼熱的眼神,他對自己這般的好,而她卻總是若即若離,是不是很不識好歹? 誰知道呢,只是這感情的事又怎么能說得清?她只想讓自己的傷完全痊愈,然后悄悄的離開這大梁,不管是什么地方,走到哪兒算哪兒?她一定要再次見到李昞。 這次她不會再依賴任何人,哪怕這古代的一生都沒個下落,那她也要走下去找下去,因為她要的不僅僅只是那份愛,她還要滿足自己的心,即使未來一無所有、或是得不償失,那她至少對得起自己,不再有遺憾了。 想著,眼前的霧漸漸的清晰了,只是剛才那個身影仍然在腦中不斷的盤旋,這是為什么?心里也說不出來,仿佛只是想要去看看那張臉,是因為那滿頭的銀發么? 那么美的背影,牽動著她的心,也許只是好奇那雪絲下的面龐吧,嘴角輕輕彎起,若李昞有這一頭的雪絲那該會是什么樣子?或許會像精靈妖孽一般,勾人心魄…… “你看這花開得多美啊……”伽羅看著這滿園的桃花,嘴角微微傾斜,回首瞄了一眼萬安公主朦朧的笑了笑。 這桃花開的典雅艷麗,雖沒有牡丹那般華麗、曇花那般奢侈、菊花那般莊重、茉莉那般嬌小,卻有種他們都沒有的素雅輕淡,深棕色那似乎枯死的根植配著這亦淡亦深的花兒卻是讓人覺得美得輕松、自然。 自古桃梅便被人們以頑強高傲所稱贊,而今日伽羅卻覺著這桃花開的柔和、稚嫩。雖沒有那撲鼻的香味,可那淡淡的清爽還是讓人心曠神怡、回味無窮的。 她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支開的精致的桃花,仔細欣賞著,卻失了神的嘆了口氣。 “jiejie怎么了?好端端的嘆什么氣呢?” 盡管伽羅的聲音輕淡而渺小,卻還是被萬安公主捉了個正著。 伽羅放下手中的桃花,苦笑的咧了咧嘴答道:“這花是美,美的很啊。可是盡管是這樣還是有花期的,短短半個季節便落地成泥,真是可惜。” “jiejie你又來了,現在看什么都傷感。” 萬安公主撅起小嘴,佯裝不耐煩的說道,她的確不喜歡現在的獨孤伽羅了,以前的她是那樣樂觀的。 不過以前已經遠去了,如何再回得去呢?她自己都知道物是人非事事休,說變也就變了。 伽羅沒有再說話,只是無目的的向花海中走去,想要采下來兩支回去插在瓶里養著,可惜無論這花開的好不好,卻都舍不得去碰它了,仿佛一碰就枯了,忍不住再次嚶嚶自語道:“待在它不想待的地方,反而會死的快些吧……” 也罷,她慢慢的收回了手,就這樣近近的看著就好了。 不知怎的,自己突然笑了,笑的燦爛、宛如這桃花般絢麗…… 花謝了自會再生的不是么?即使再經過一年的困苦也還是會待到爛漫時的。 萬安公主見伽羅笑了,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過那笑像是會傳染一般,忍不住她也跟著笑了,抬頭看了看天,那么的湛藍,她們的未來究竟會如何呢? 李昞隨著裴矩一路上山,來到了那個孤立的土丘前。土丘還是一如既往的嬌小肅穆,亂石雜草中顯得那般突兀、無助。 而他,一個曾經殺人不眨眼、冷漠無情的唐門之第一殺手,此時竟落了淚。 裴矩看著他,一絲絲愧疚血滴子從心起,他忍住,也只能忍住。 “你也別太傷心,伽羅她……” “她并不愿意待在宮中,可為什么還要守在楊堅的身邊,她那么愛他么?為何,就這樣賭掉了自己的性命?”李昞痛苦的說,驀地跪在了墓前。 李昞還在營中聽令待軍反攻之時,卻突然得知皇后病逝的消息。 他的伽羅……死了么?伽羅的身體雖不是特別好,但也不至于病逝! 那夜,李昞便帶著血滴子離開了營中,直達皇宮禁內,憑借著血滴子的勢力,一大幫人進入宮中竟無一人察覺。 他留下血滴子待命,卻獨自一人去了瑤光殿。 那時,瑤光殿只是一片殘跡,整個宮樓內空無一人,樓院已被封鎖,若不是輕功上了圍墻,想必進出兩路已是不通。 進了屋內,也只是一攤污血在地,他心跳如麻,那血漬可是伽羅的? 他抬眼望了望,周圍皆是些破碎殘物,床前的帷幔早已被撕裂,一個已然燒盡了的檀香爐孤獨的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股異味竄入胸口,李昞直覺此味古怪,便立馬用內力堵住了氣體的侵入。 他不禁有些奇怪,那氣體究竟是什么?竟會讓他覺著有些眩暈。 李昞沒再多想那氣體,只是凝神看著眼前的事物,這些對于李昞來說都是那般的刺眼,因為這所有之物都在向他訴說著他的伽羅曾經都遇到過什么?只是他不懂,她是皇后,究竟是何事讓她竟有了這種慘無人道的待遇? 病逝!難道她的伽羅受了苦,對外就只是病逝二字么? 李昞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在回想著伽羅所經歷的一切,內心的痛,早已快將他吞噬。 他回想著伽羅的一張張笑臉,一個個耍小心機的表情,還有那一直看似仇人般的眼神,如果以前他帶她離去了,還會有今日的一切么? 而他,一個殺手,自己能逃過唐門的追殺已是萬幸,如若當日真的帶走了伽羅,他能保護的了她么?而她……愿意跟他走么? 手中的紫宵劍緊了緊,他此時竟忍不住想殺人!想要將那些傷害了他伽羅的人一個個都殺了個干凈! “是誰?”身后一警惕之聲響起。他出神之際,轉過身,卻見一女子持一短劍直向他刺來! 他只是略一閃躲,紫宵劍正欲出鞘將她一刀斃命,卻見門口另一女子沖了進來,大叫道:“霓裳住手!” 霓裳聽音一頓,李昞卻一收劍一掌拍去,霓裳整個身子飛出屋外,倒地便昏厥不知了。 華裳吃了一驚,立馬跑去抱起了霓裳,一診她脈搏,卻發現她脈絡已被震斷了一大半!驚異中方才抬眼望向李昞,他究竟是何人?武功這般的高深莫測? 眼見著李昞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華裳有些發慌,立馬說道:“想必俠士定是皇后的朋友吧!”她一扭頭,卻才瞧見李昞手中的那把劍,不由得渾身一涼。這男人竟然是李昞?那么他定是來找皇后的,他可知道皇后已逝了? 李昞沒有說話,只是眼眸一顫,冷如冰柱。 華裳看著他,傳說中的李昞冷酷無情、嗜血如狂,卻為了一女子落到被黑白兩道追殺的下場。 今日見了他,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李昞卻是長的這般撩魂,妖似!他全身雖是冰冷,眸中卻有著道不完的傷痛,而他這樣的人,不知怎么,卻讓華裳腦中自動的將伽羅的身影與他重合,仿佛兩人只能配得上對方似的。 “皇后死后,皇太后便吩咐了多人來,要將皇后的東西都燒了,霓裳拼了命的也不愿意他們奪走皇后的東西,方才霓裳出手,以為你是太后派來的人,真是多有得罪。只是她真傻,這里哪還有皇后的什么東西?都是些衣服了。”華裳說著,一雙淚眼看向霓裳,雙手顫抖著不知該怎么辦。